“今后舅舅就是住在自己家,我們一家終于團聚了。”卓思衡笑道。
“哦對了,路上送我們一家至帝京的那個宋家子弟,當真是好孩子,咱們麻煩了人家,哪天我也要親自再道謝一番。若不是他事事從宜,我身體路上不濟,只怕也不能如此順利與你們團聚的。”舅舅提到宋端時十分感激,忍不住提醒卓思衡道,“難為他這樣的年紀,卻能事事周全,就是他也一口一個舅舅叫我,倒是有點不習慣。”
“舅舅,他家族譜同宋氏有些血緣,想借著國子監重整的機會入京念書求個功名,他叫你一聲舅舅就是我的弟弟,今后也好入內從學,有個照應。”卓思衡解釋道。
“此事會給你添麻煩么”宋良永在路上得知卓思衡如今就在國子監做司業,怕是他為找人安置自己而欠下人情。
卓思衡搖頭笑道“沒有什么麻煩,他人多可靠舅舅也是見過的,我愿意同他一道,無須擔憂。”
宋良永這才稍稍放心,二人再話多年舊事,及至深夜,卓思衡才要舅舅早些安置,誰料范希亮也還未睡,就等著卓思衡同舅舅私下聊完與他敘話。
“你后天就要啟程赴任去戎州勝關,大半夜的不睡覺,咱們明天再說不也好”
“不好今天要是不說,我哪睡得著表哥,咱們多年未見,上次還是在建業匆匆一面,我不日便要述職北上,也好趁著這幾天多與你談談心。”范希亮哪有半點困倦的意思。
卓思衡嘴上擔憂,可實際行動卻是叫人準備多一套被褥到自己屋里去,“算了,咱們不聊一會兒你怎么都不肯去睡的,那就睡前說說話,我也確實有些事想和你說。”
二人夜間也不再飲茶,一人一杯淡酒,伴著春夜月色共飲。
“大哥還沒賀你新婚之喜,今日恰好這杯祝上。”卓思衡舉杯道,“可惜弟妹先去戎州替你打點,不然也該見見才是。”
提到自己的新媳婦,范希亮的嘴角就拼命往上翹。當初他對婚事雖不是反感,心中仍是對家里肆意安排略有芥蒂,他不知繼母與父親所尋覓的姑娘是否是良配,但最終還是決定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畢竟太府寺少卿林璞大人的官聲朝野得見,曾玄度又為此事專門受卓思衡囑托去打探過,他家的二女兒林可蓉養在祖父母膝下,是極為孝敬賢柔的女子,想來她和表弟個性相似,卓思衡唯一擔憂的是這對夫妻都太過柔和,難免要在他們家里受些氣來。自己已經準備好在帝京去給表弟夫妻撐腰的卓思衡,聽到的卻是表弟幸福的笑聲。
“阿蓉也很盼著見見表哥。我們成親時表哥尚在瑾州,實在遺憾。表哥,我從前擔心聽命于上,嫁娶不能隨心意,難免要步母親的后塵所遇非人可阿蓉真的很好,還請表哥放心。”
看他這樣平和卻幸福得談論妻子,卓思衡也替表弟高興“總算你一件心事得了,天作之合大抵如是了。”
“表哥,我從未想過保護一個人的感覺這樣好。”范希亮將盞中淡酒一飲而盡,他酒量比杯盞還要淺,臉頰已是微微浮起顏色,可聲音還是清凈透亮,“成婚之后,我急著趕回靈州赴任,我怕她去到那里窮山惡水辛苦,就讓她在家中。然而到底是我想事不夠周全,竟將阿蓉留在我繼母身邊”
卓思衡一驚,嗨呀一聲道“你繼母她對阿蓉定然苛刻,你該帶著她赴任才對,即便再辛苦,也好過在此處離新婚丈夫這樣遠,又備受欺壓的好。”他太了解范希亮那位后媽是什么德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