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眼下還有其他工作,卓思衡輕咳一聲,吏學學生們立即回到自己面前的那張考卷上,苦思冥想、奮筆疾書。
陸恢也在其間執筆思索,他是匠作一科的吏學生,大部分禁軍調來的營吏均為此科,蓋因軍中軍器備械多由兵部修造,但因禁軍特殊,許多裝備為軍中獨有,故而也有自己督造的軍械和日常石木營造等活計。陸恢在禁軍里跟著從前的老營匠學到許多,然而勞營匠也慨嘆“從來營中都是老師傅帶新小吏,要教要學,各人標準卻都不同,你們這些小吏,白紙一張,到營中來做差卻一問三不知,也不怪你們,從前沒人教,只能現學,可若是真趕上了爭年亂年,又哪有這個功夫”
陸恢聽罷,更覺卓思衡有先見之明,而吏學之重又不言自明。
許多事平常看著都是小事,慢慢教慢慢學,可一旦碰見誰也無法預料的攸關之事,備才無患才是真正在解決前唯一能做得準備。
匠作的考試題大概是少些,也或許是陸恢平常認真學得更快,他做完后等了好久,其他各科才陸續有人開始將手中卷子交上去。但親自來監試的卓思衡并未讓這些先考完的吏學生離開,而是要他們再等等。等到中午時,所有人都已交畢,卓思衡清點過卷數和人數,才開口道“今日下午無課,大家的午飯可以等等再用,隨我去個地方。”
眾人不明所以,但這是卓司業的話,莫有人敢不從。
于是百余名吏學生就跟著卓思衡走出國子監,來到了相隔一街此時已儼然比刑部大牢還嚴密監防的貢院。
陸恢立刻明白了卓思衡的用意,其余也有吏學生似有所悟,但大部分人仍是一頭霧水。
因有禁軍環護在貢院外,卓思衡帶著學生在內街外仰觀高墻。是日秋高氣爽,深秋雖是風涼且勁,然而午后驕陽正足,明晃晃照得高墻玄色釉瓦亦是泛著金光。
“諸位想在里面考試么”卓思衡在凝矚許久后對眾人說道。
吏學生們皆是一愣,一人道“如何不想此處考試,乃是為網羅天下之英雋,吾輩又不輸一分志氣,緣何不配做英雋”
他這話引起好多人的共鳴來,眾人紛紛稱是,看向貢院的目光也不單單只是艷羨,還有一絲不甘留戀其間。
卓思衡看著吏學生們滿意笑道“你們有這樣的志向,不枉費各自的上峰要你們來此處就讀,須知萬事開頭難,若你們沒有志氣和毅力,旁人不會議論你們,而是會說吏員和吏學生就是不如科舉士子,就是不如進士出身,這樣一來你們之后的吏學生再想朝前奮進,就是難上加難了。”
“卓司業的話我們何嘗不知可是天下輕吏已久,非我等一時半刻能轉圜,而科舉乃是千秋大業,萬世矚目,我等雖有艷羨之心,卻我扭轉之力。”一名吏學生嘆息道。
“我自己的弟弟正在貢院考試。”卓思衡半點也不避諱,溫言之際,坦率面對吏學生們探究的目光,“其實若有可能,現下各位也都是愿意以進士之身入仕,謀個一官半職,以酬心中志向和家中親長。我身為人兄,亦是期盼家弟可以出人頭地,此不能免俗。但我帶你們來,不是冠冕堂皇說些鼓勵的話語,卻不切實際要你們做些無用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