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思衡也有至親在內,如何不急,可他看見越王耀武揚威的架勢,卻覺奇怪為何越王要如此大張旗鼓若真有弊案,首先當做的確實是控制貢院,封鎖待查也無可厚非,但若要提審涉案官吏,先稟告圣上后由大理寺與刑部自貢院內會審不是更好興師動眾在眾目睽睽之下押送官吏,一個是舍近求遠,一個是于理不合,除非越王的打算就是要更多人看見。他或許根本沒將解決問題放在首位,而是給此次突發當做自己的階梯和契機,才故意昭彰還未定性的功績。
錦衣玉食養出的小人得勢。
卓思衡壓抑怒火,理清思路,在姜大人和白大學士被押著走出重圍時,步上近前說道“二位大人,到底發生了何事,有什么下官可做的么”
姜文瑞怕連累卓思衡,只是搖頭教他快走,白琮見昔日屬下,又加之今日受辱至此,心中委屈,竟有淚意涌上,顫抖啜泣道“云山啊你,你去叫來沈相,一同面圣,我們我們實在是”
“卓司業,還請避嫌讓一讓罷。”
白琮白大學士的話被越王粗暴打斷,卓思衡神情微漠冷冷看過去,說道“越王殿下是要押解朝廷命宮到何處去”
“自然是大理寺典獄。”越王輕蔑道。
“敢問幾位大人因何獲罪”
“本王收到隱報,此次省試有人泄題于外,一眾試官都不能脫去嫌疑,且先押再審,莫非卓司業有何異議”
面對越王近乎挑釁般的言語,卓思衡心火熾燒但面若井波,只輕輕一笑,似尋常談話般慢條斯理道“越王殿下深受圣上器重,身擔貢院禁律要職,所行所為皆無不妥,然而殿下也說,眾位大人皆有嫌疑,我朝律法,非罪不可以枷鏈上士大夫,那為何殿下還捆縛以鐵鏈,令圣上所器之朝臣在光天化日之下受斯文之辱”
他談吐清雅依舊,沒有半分急躁至顯的混亂,卻處處直擊要害,將越王所行不當有違國法之處廣布于眾耳,越王的臉頓時赤紅而絳,面露怒意,卻不好當眾發作,環視四周,皆見狐疑與鄙夷神色,他心中惱怒,卻根本想不出反駁話語,又恐難以服眾,最后只能冷冷道“那就先解開諸位大人便是,但這典獄他們是必須要走一遭了。”
這句話猶如警告,可卓思衡卻渾然不覺,他看著十余名官吏的鎖鏈被除去,心中的石頭卻仍緊緊壓住呼吸。
“且照顧好白大學士。”卓思衡只能吩咐同行的年輕官吏,再在此處辯駁也無濟于事,當務之急是要入宮面圣。
白琮已是落下渾濁淚滴,又仍顧及斯文,不肯以袖拭淚,只被攙扶著走遠,姜文瑞滿面憂色看向卓思衡,示意他快些離去,自己也急忙跟上。
越王自是不再理卓思衡,他神完氣足,仿佛沒有剛才被質問的窘迫,瀟灑上馬,引著親衛禁軍撥開人群,頭也不回朝前走去。
卓思衡深吸一口氣,讓吏學生回去讀書,自己則也返回國子監,騎馬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