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如此言語,尹毓華幾欲昏厥,她求助般看向父母弟弟,三人卻都閉緊了嘴,一言不發,甚至母親似乎覺得小女兒的話格外有道理,還重重嘆息一聲。
除了絕望唯有絕望,尹毓華已是只能閉上眼睛,任憑眼淚自已撕裂的心肺當中淌出。
尹毓容卻仍不肯罷休,也哭泣道“我日夜苦讀為了什么就是為了不像你一樣無能不能為家里添光增彩,只會遇事便哭哭有何用我與顧世瑜爭執只是為了文章么那是因為連他們一個小小的顧家都踩到了我頭上她顧世瑜不將我當回事,無非仗著父兄在朝中得力,她才眼高于頂,論才論家世,她哪里比得上我我若在她面前低頭,便是這輩子都不能再有臉面做人了”
“阿華,你快回去吧,你妹妹哭成這個樣子,明天如何面圣,你也不用勸了,事已至此,該怎么樣就怎么樣吧”母親再次摟過哭至顫抖的小女兒,對尹毓華無奈說道。
尹毓華知道自己在說什么都沒用了,她邁著仿佛已不屬于自己的腿,一步步走出了這個令人窒息的房間
尚書顧府,苑庭涼閣。
暑熱在初秋的殘黨仍舊不肯敗陣作罷,隨蟬鳴進行最后的反撲。卓慧衡在侍女的引導下穿過一片嘈雜和白晝的余熱,走進清涼宜人的水閣。
顧世瑜早在此等候,她手邊放著的書卷展也未展,好像這個秋日來也未來。
“卓師范。”
顧世瑜作為主人,率先行禮道。
方才她聽說卓慧衡來拜會,心中略有遲疑,她和卓慧衡從前在編書時也常有爭執,卓慧衡此人絕對不會同你吵嚷爭辯,而是用最曼妙柔緩的語調,執一卷書本,將道理細細說來,卻不肯退讓一步。
二人同僚多年,但因個性天懸地隔迥然不同,所以并無私交,從未同車同席,更別提如今日一般拜訪對方府邸。
但明日之機是卓慧衡的兄長卓思衡所爭取來的,她此時前來究竟為了何意顧世瑜卻不能不聽聽看。
“不在女學當中,我們姑且不要這樣互稱,你只叫我名字即可,我也不同你客氣,自編書數載到女學兩年,你我雖不是莫逆但也絕非陌路,我于私下拜訪,還是不要太生硬的好。”卓慧衡回禮后笑道。
顧世瑜聽罷沉吟后,也是低頭一笑“慧衡姐姐,明日該你去御前一論才是,過去編書校撰之爭我甚少贏你,連今日一個稱呼,我都輕易被你說服了去,明日如果你去一定會贏。”
卓慧衡外柔內剛,自然有股不認輸的勁兒在骨子里,可她展現到人前的從來都是柔心弱骨的斯文和順,她聽出顧世瑜這話中并無揶揄和譏諷,卻是無奈的調侃,便知曉這位人前剛強的師范恐怕此時心中也有憷憷之亂,畢竟明日御前一爭卻是有史以來未曾有過的女學師徒之較量。
卓慧衡也不同她玩笑,二人一道抵膝就座,她才輕語道“贏世瑜是這樣想明日御前的論對么我看卻不是如此。”
顧世瑜之前精神緊繃,這時被卓慧衡一聲聲曼語感染神態已松弛許多,只道“哦是你兄長給了你什么錦囊妙計來助我立女學之威儀不成”
誰知卓慧衡忽然嚴肅了語氣,一字一頓道“我未曾問計于兄長,他已竭盡全力將干戈抖展為畫卷,余下的便該吾等揮毫書就濃墨辭章因為這是我們女學中人自己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