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想讓人聽得更清楚更振聾發聵,就站在自圣上御座臺階下正數第七塊磚上。”
這個父親可沒說過,顧世瑜因好奇而疑惑道“此舉何意還請太子殿下賜教。”
“不知為何,那里說話聲會變得極大從前師傅教訓我們時,每每踱步到第七塊磚上,便會聲如洪鐘底氣十足。”劉煦略有些不好意思。
清冷如顧世瑜,聽了這話也忍俊不禁,微笑道“那就多謝太子殿下告知如此機要了。”說罷行禮告辭。
這次顧世瑜是真的走遠了。
劉煦站在原地出神看了許久,仿佛身體的一部分也隨那個翩躚的背影而去,可是顧世瑜沒有回頭,也不需要回頭,他們之間本就該如此。
劉煦什么都明白,他默默將御前書案布置妥當,恍惚離殿,再回到之前與顧世瑜碰面的甬道處站了一會兒才離開,只是沒幾步,他便看見尹毓華帶著隨行侍女正朝此處行來。
“你身體不好,在家中歇息就好了。”劉煦快走幾步迎上前去,溫言道。
太子妃朝他行禮卻被扶起,心頭一暖,可太子越是待她敦厚親近,她越是心中愧疚,強忍眼淚道“都是臣妃之家不能以厚德行事,為殿下添了麻煩惹來非議,若今日臣妃不來,旁人又會以為此乃吾家故意為難殿下,實不可行。”
其實尹毓華自那日歸家勸說不成,回來后便急火攻心病了一場,此時仍未痊愈,故而劉煦讓她別來這處看自己妹妹糟心。但尹毓華之話句句在理,劉煦如何不知自己孤身前來恐讓人猜度,可總不好為這個就逼著病中妻子奔波
劉煦即便在成婚之前連尹毓華的面都未見過,好在二人都是平和溫文的個性,婚后慢慢相處也十分融洽,從未紅臉爭執,也不互有猜忌。他知道茂安公府的事情絕非冰凍三尺的一日之寒,也知妻子實難轉圜,并不怪罪,反倒令侍女退后,低聲安撫道“那日我該陪你一起去的,對不住,讓你受自己娘家人的委屈了。你別空勞心力,如果信我,就聽這一言,你那個妹妹總要吃個虧才知道理的深淺,今日你來了也別在前面看,只說在后面侍奉母后便是,不看她如何言談,也不會那樣難過,你對她已盡到手足之情兄姊之意,她不聽勸也不是你的錯,今日尚且讓她吃點苦頭,若以后她能明白些道理,你再去勸。”
沒有人比劉煦知道,家里有個跋扈有個父母偏愛的手足是什么光景,因而他更多一份共情之感,處處替妻子考慮,令尹毓華幾欲落淚,四下無人,她低聲道“論理晚輩不該這樣說長輩的,尤其還是自己父母,可我爹娘寵溺妹妹,如今實在難以收場這次我家實在拖累了你也是我從來無能,不能替你分憂”
劉煦握住妻子顫抖的指尖,可目光不受控制向甬道盡頭去看,那里此時空空如也,一個人也沒有。
而他手中握著的,是他的責任。
劉煦以極輕且不令人察覺的方式嘆息后露出平和的微笑來“不要說這樣的話了,”他將妻子的手再握緊一些,“我們合該一道分憂,沒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