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崇崖畢竟和沈相有親緣在,有時候,這就是得罪人的資本。
但是沈崇崖自己卻全無知曉,可見其真的從未有敢用過這個身份為自己謀私。但有時候身份特殊不謀私而謀公,也未嘗不是一個靈活機變的選擇。
但愿這次見面能給這小子一點魄力,讓他今后可以乘風破浪勇往直前。
卓思衡嘆了口氣。
一連五六日,卓思衡皆在中書省政事堂忙碌,待到恩科的事務都已處理得差不多,終于可以休沐一日在家好好洗個澡睡到大天亮。
曾幾何時卓思衡最夢想的工作就是沒有伴駕勞動的翰林院侍詔,他每天看看書抄抄實錄,在滿是梧桐葉子的院內閑庭信步,于窗下謄寫各地聯名奏表與撰寫中書省下達的政令詔令那種雖充實卻不忙碌、可以優哉游哉的日子早在他生命中一去不復返了。作為即將步入中年的一國之相,他與清閑二字注定分道揚鑣。
但浮生偷得半日閑的竊喜還是有的。
卓思衡窩在書房榻上睡足午覺,好夢饕足后起來時卻見之前翻閱的一本易經就丟在手邊。
看到這本書,卓思衡又想起渾天監察院監正的話。
辰與龍么
兀自想了一會兒,卓思衡自嘲笑笑,瑤光公主的年紀根本也看不出什么帝王之氣,目前只能看出她對所有人帽帶有非常的興趣,不管誰抱,她一定要伸手去解去拽,再拿一截往嘴里送。其余什么天賦天份帝王之相都言之過早了。
自己看來真是老了,盡在胡思亂想,有這個時間不如放空一下大腦。
卓思衡起身想去找本不費腦子的書看,書房的門卻跟響雷似的往左右各一拍,驚得他手上的書差點掉在地上。
一般這樣風風火火會跑進來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妹妹慈衡,但是她去了京郊義診并不在家;另一個就是佟師沛了。
“方則,你女兒在家里你也這樣做表率嗎你這怎么好為人父母呢。”卓思衡語氣說是斥責不如說是已經習慣,只是略嫌棄一句罷了。
佟師沛反應快腦子靈,可偏偏都是用到狡辯上了“我女兒比我可不拘小節多了,再說大哥你又沒當爹呢,未能為而無所言出,圣人都說沒有實際試過不好說別人短長,等你當爹后再罵我也不遲。”
“你這就是詭辯了,我是大哥,又不是你爹,二者全然沒有關系。”卓思衡雖是辯解,卻還是笑著在說話。
佟師沛就沒怕過這位大哥,只道“那你一直糾纏生不生孩子的問題,正經事難道我就不說了么”
他說完也不等讓,自己坐到卓思衡身邊道,“大哥讓我去問蘇府尹關于考課磨勘法中外任資歷一事的建議,蘇府尹聽完也是深思熟慮幾日后才又叫我去轉達,他說,這其中涉及一件很重要的事,要知道咱們邊境還有幾個羈縻地,因臨近番邦夷漢雜居,需要處理的政務也更是復雜和難手,這些地方的官吏十分辛苦,怎比得上江南魚米之鄉那些地方的官吏如何舒適自在可如果外放到羈縻地和江南府周邊回京卻是一個待遇統一要求,那恐怕會有人心的浮動所致的麻煩。”
說了這樣一大段話,佟師沛接過卓思衡遞來的茶一飲而盡,又道“還有一個問題,蘇府尹覺得,那中京府郊的官吏可一直都是同地方官一樣待遇的,在這里任職又算不算外放想在考課磨勘法里弄這個,他是支持的,總不好官吏任免總是按著些不成文的規矩辦事,如今有律可依,對百姓和官吏都并非壞處,只是這一碗水怎么端平,還得你費心。”
卓思衡讓佟師沛去問蘇谷梁的意思,是因為蘇谷梁不愿意在朝堂上對這些有爭議的事情發表任何個人意見。
此人實乃中京府成精的老狐貍一只,油滑得很,如果是私下問,他必然就愿意給出一些值得推敲的意見來,畢竟他和顧大學士是朝中資歷最老的官吏,單憑他們見得官場浮沉多年,這些人事任免上的事情也該咨詢他們的意見。反正這個考課磨勘法也影響不到蘇府尹,他手里今后還能分到幾個優秀的接受過外任歷練的屬下,可謂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