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葉大小的石板鱗次櫛比地懸浮在空中,下面便是流動的云霧與萬丈懸崖,盛意一只腳踏上去時,只覺心疾都要嚇犯了,但漸漸的就發現了,這些石板好像有靈性一般,不論她走得快還是慢,步伐是大還是小,都能準確無誤地托住她。
雖然不合時宜,但她還是為自己的新發現高興,四下張望一圈確定無人后,沒忍住在半空中邁著大步跳來跳去。
等玩夠了,她便坐在其中一塊石板上,雙腿垂在下面輕輕地晃,閉著眼睛,高高地舉起一只手感受風從指縫穿過。
遠山不知是哪位弟子又有所突破,短促的炸開一朵祥云之后,千萬只鳥兒霧氣一般在空中變換陣型,她的手指隔著千萬里,仍能感受到來自遠方的蝴蝶振翅。
自從來到逢源宗,盛意每天除了裁符紙,就是為劇情、為各種不友好的目光煩擾焦慮,已經不知多久沒有像現在這樣什么都不想,只是單純地去感受風。
纖細修長的手指間,看不見的風卻摸得著,如綢緞,如云霧,如溫水,與手指交錯的瞬間,她甚至能感覺到風的溫柔與眷戀。
大約是這個想法太離譜,盛意忍不住笑了一聲,掌心的風也愈發輕柔。
“我說過的,你有慧根。”
身后突然傳來奚卿塵的聲音,盛意嚇一跳“你怎么來了”
說罷,察覺自己語氣不好,又輕咳一聲找補“不是讓我自己走走嗎”
“你能與風共鳴,”奚卿塵伸出手,任由風吹來,“可世上絕大多數修者,包括我,都只會吹風。”
“我也只是吹風。”盛意哭笑不得。
奚卿塵看向她,眼眸猶如水洗過的黑曜石,盛意對上他的視線,漸漸也笑不出來了。
“小意,試著接納自己,你沒有自己想的那么沒用。”他說。
盛意愣了愣,積攢的多日的委屈突然險些爆發,她想告訴他自己就是那么沒用,明明通曉全文,卻連一段小小的劇情都改變不了,明明決定了靠自己,最終還是靠他突然的選拔擺脫困境。
她想說自己什么都做不好,無能、無用,也不夠堅定,好得不夠徹底,壞得也不夠徹底,瞻前顧后,畏首畏尾,是頂廢物的一個。
可她看著奚卿塵的眼睛,千言萬語卻化作一句毫不相干的“你叫我什么”
奚卿塵眼神虛浮一瞬,又重新堅定“小意,不行嗎”
“也不是不行”盛意從沒想過自己的名字,從他口中說出竟有種臉紅心跳的感覺,只能匆匆低下頭。
奚卿塵定定看了她許久,久到不合時宜了,才硬生生別開視線。盛意察覺到他的視線離開,不由輕咳一聲“要不您去忙吧,我自己走走就好。”
奚卿塵沉默一瞬,答應了。
他走之后,盛意又等了片刻,確定他不會再回來了,才嘆了聲氣往后仰去,其他石板乖順地湊過來接住她。她躺在石板上,下面是萬丈懸崖,上方是熱烈的太陽,一切美好得不太真實。
他說她能感覺到風。
盛意猶豫著伸出手,風兒又一次眷戀地纏在她的手指上。她閉上眼睛,感受風的快慢,聆聽世間萬物發出的響動,陽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好像要與天地融為一體。
盛意在這種飄飄蕩蕩的感覺里,甚至生出了她可以與萬物溝通的豪情壯志,只是沒來得及細想,便已經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陽光溫暖是好事,可睡著了就有些惱人了,曬得人難以安眠,好在睡夢中的盛意沒有苦惱太久,一片云便被風輕輕吹了過來,遮住了曬在臉上的方寸陽光。
盛意難得睡個好覺,等被小鳥的嘰嘰喳喳聲吵醒時,竟然已經臨近傍晚。她遲緩地眨了眨眼睛,輕輕推一下臥在她肚子上的一只小鳥,閉著眼睛睡覺的小鳥立刻醒來,不滿地沖她啾啾。
“講點道理好吧,你在我身上睡誒。”盛意無奈。
小鳥又啾了兩聲,圍著盛意亂飛的幾只鳥立刻湊近,也都趴在了盛意身上。
盛意好氣又好笑,只能繼續躺著不動,等到它們都趴夠了才起。
看一眼天色,已經過酉時了吧。盛意想了想折返大殿,只見奚卿塵安靜地坐在殿前臺階上,竟然顯得孤零零的有幾分可憐。
盛意心軟三秒,隨即又逼自己強行冷靜。奚卿塵也看到了她,原本渙散的眼睛逐漸有神“你回來了。”
“師祖,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了。”盛意開口。
奚卿塵頓了頓“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