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意輕咳一聲,正要找補幾句,便聽到他沉聲問“為人尊長,需寬和、公正、慈愛,他們為何不在乎小弟子的死活”
盛意嘴唇張了張,竟然不知該如何回答。
半晌,她試探開口“不在意才正常吧”
奚卿塵看向她。
“但凡是人,都有人性,貪嗔癡傲一樣不少,修為再高也無法避免,像您這樣像您這樣的是少數,宗主也好長老也罷,只不過有一身修為做掩,瞧著多了幾分得道高人的氣勢,本質上也都都俗氣,與凡人沒有不同。”盛意倒覺得正常。
也許真有生來就具備神性的人,但應該不存在于小說里,畢竟小說也是人寫的,不能脫離人俗套的思維模式,所以在她眼中,趙金貴為一宗之主,也和盛家村的村口大媽沒有什么不同。
她說得理所當然,奚卿塵卻眉頭緊蹙,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以前分明并非如此。”
當初他建立宗門,坐鎮兩百年,后又親自選了宗主與各峰長老,每一位都是道心堅定之人。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這是為人尊長最基本的要求,若是做不到這一點,任由弟子相伐,又怎配為一方之主
見他真心不解,盛意樂了“您有多久沒出主峰了”
“一年多。”奚卿塵回答,眼神像在說這還用問你不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嗎。
盛意沒想到問個問題,還能把自己問進去,咳了一聲強行把話題繼續“之前呢”
奚卿塵眼底閃過一絲恍惚,似乎陷入回憶。
盛意摸了摸鼻子,正以為他不會回答時,就聽到他開口說“少說也有八百多年了。”
“八百多年”盛意斟酌開口,“宗主都換了三任了,宗內更是不知經過了幾代更迭,規矩也好人心也好,都不知變了多少,您會覺得不對也正常。”
記得他之前說過,因為要圖清凈,所以神識從未出過主峰,這八百年里等于對宗門一無所知,這還不算八百年前他是否還有別的時候閉關不出。
奚卿塵蹙著眉頭,安靜地站在她面前,似乎在看她,又似乎在走神。盛意沒忍住拍拍他的胳膊,寬慰道“總之習慣就好。”
奚卿塵頓了頓,看向被她拍過的袖子,喉結略微動了動。她有一句話說得不對,他從來不是少數,自與她相好,貪嗔癡便一樣不少。
盛意不知他的想法,恭敬問他今日該怎么上課,奚卿塵略微回神,視線落在她白凈的臉頰上“你受了傷,血氣不足,今日先休息吧。”
“一點小傷,而且我昨晚已經休息過了。”盛意尷尬回答。
奚卿塵卻不給她反對的余地,一抬手便讓她昏睡過去。盛意眼前一黑倒在他懷里,如從前每一個朝夕相對的日夜一般咬住他的衣襟。
奚卿塵摸摸她眼下的淡淡黑青,抱著她一轉身便從大殿無縫邁進了寢房。他已經許多年沒有睡過覺,但自從找到她,還是在寢房里鋪了一床被褥,隨時等著她來睡。
如今也算來了吧。
他抿了抿唇,將人放到床上,躬身蓋好被子后,又一次用視線輕輕描繪她的眉眼。
許久,他俯身在她唇上吻了吻,然后流連到她的脖頸間,嗅著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心中的獨占欲逐漸泛濫。
抹去她逃走的記憶,摸去關于顧驚時的記憶,只留下他自己,那便可以同她在一起了。奚卿塵的手指漸漸撫上她的心口,心想只要她略微受一點疼,只要一點疼,便能徹底屬于他了。
奚卿塵的手指略微用力,掌心綿軟溫暖,能清晰地感覺到她的心跳,睡夢中的盛意眉頭漸漸蹙了起來。
只要她受一點疼,一點疼就好,她說是要出去游歷,拋下他一片真心離開,卻又搖身一變成了別人的未婚妻,不管她有什么苦衷,也該受罰的。這一點疼且當做對她的懲罰,之后他再好好彌補。
奚卿塵的手指漸漸洇出靈力,盛意終于忍不住痛哼一聲,奚卿塵猛然驚醒,不可置信地后退兩步,如溺水的人初獲空氣,胸口急促而強烈地起伏。
盛意擺脫了桎梏,翻個身繼續睡。奚卿塵撫上自己如麻的心口,許久才趨于平靜。
盛意一覺睡到暮鐘響起時,睜開眼睛就看到奚卿塵正在窗下打坐,熟悉的場景讓她仿佛一瞬回到了褚非洞府的客房里,然而等他睜開眼睛看向她,她卻冷靜了些。
“師祖。”她問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