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喆學順手摘了藍牙耳機。事實證明他的決策非常正確,隔著十幾公分,羅家楠的煙嗓依舊穿透力十足“別廢話,我要能叫著車我就不找你了,這破機場周圍荒的連個酒店都沒有,屁大點兒地方,飛機落地還得原地掉個頭,行李傳送帶就一條,出接機口直接出大廳了,我能讓祈老師跟我在這破地方委屈一宿剛我下飛機的時候聽見狼嗥了你知道么”
唐喆學又把耳機戴上“那行,你等著吧,有霧的話,興許倆小時都到不了。”
“不著急,慢點開,別給我車撞了。”
“”
唐喆學頓感瞠目結舌你不擔心我出事兒,只擔心你自己的車呸塑料兄弟情
這場霧下的有點邪性,濃、急、持續時間久,范圍卻不算廣,基本就是沿著高速后半段到飛機跑道這一片,距機場十公里之外的國道上,能見度便升到兩百米以上了。即便如此,唐喆學仍是開的小心翼翼,怕剮了蹭了影響后座上的林冬休息。
整整一個禮拜,羅家楠和祈銘在外逍遙的時候,林冬卻在和重案的苗紅他們一起忙陳昱洲和失蹤少女的案子。昨天夜里剛把嫌疑人提回來,一口氣審到今天中午,在此之前,唐喆學已經連著六天沒看見自家組長了。下午林冬回家,正埋“洗面奶”解壓呢,羅家楠電話就打過來了,讓晚上去接機。
陳昱洲確實遇害了,兇手之一的茍滿周,同為多年前制造少女失蹤案的嫌疑人。據茍滿周供述,那日去上夜班的路上,他和正值青春發育期的少女擦身而過時,女孩衣服上散發出的淡淡桂花香氣沁入鼻腔,讓剛滿二十歲的他忽感欲火焚身,不顧女孩的掙扎哀求將其拖入路旁的工地實施猥褻。事后怕被女孩告發,他索性將女孩掐死,然后塞進工地上用來裝水泥的麻袋,一路背著尸體逃離現場,慌亂之中遺落了女孩的書包。
為了掩蓋自己強奸殺人的罪行,茍滿周找到在火葬場干焚尸工的表叔幫忙,毀尸滅跡。如果說茍滿周是因一念之差犯下彌天大錯,他這個表叔則稱得上是個純粹的惡魔。因著職業受歧視,表叔年過四十還未娶妻,見到皮膚肌肉尚且富有彈性的少女尸體,不但不驚慌不斥責,反而意味深長的對表侄說了一句“就這么燒了,怪可惜的”。
茍滿周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又覺得這么做太不是人了。可他身負命案,被抓就是個死,面對表叔泯滅人性的要求,只能默默的離開,蹲在焚尸間門口一根接一根的抽煙。連著抽了兩包煙,焚尸爐燃起旺火,將他們犯下的、無可饒恕的罪惡付之一炬。
此后的十多年里,茍滿周再不敢去人多的地方,單位也辭了,只能靠打零工過活,惶惶不可終日。進傳銷組織不是被騙而是主動加入,他覺得這個地方很安全,進來的人都跟腦子有病一樣,完全不用擔心自己的小秘密被識破。因著他年富力強,打人下手夠狠,該組織“領導”對他很是倚重,有不聽話的就交給他收拾,毛巾裹上大塊的洗衣皂狠抽一頓,沒一個不服軟的。自此,他過起了每天跟著喊幾句口號就有飯吃有地方睡,還能隨口罵人隨手打人的“安穩”日子。
直到那天看到陳昱洲,過分敏感的他當即意識到這個男人有點不對勁。進來的人只要過了一個禮拜,基本上行為舉止都會有些怪異且眼神空洞反應木訥。可這個陳昱洲不一樣,眼里就跟裝了燈泡一樣,總是散著亮晶晶的光芒,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他將情況匯報給了“領導”,“領導”認為陳昱洲有可能是臥底的警察或者記者之流,囑他嚴密監視。又過了三四天,他在陳昱洲半夜摸黑往“會議室”的飲水機上安裝針孔攝像機時抓了對方一個現行,隨后將其押到了“領導”面前。
見組織里出現了叛徒,“領導”怒不可遏,指使茍滿周和另一名組織成員用空調被將陳昱洲裹了起來,接下來便是一頓棍棒相加。茍滿周是從不照著別人的腦袋打,但另一個人似乎有些失控,打著打著,一棍子掄到陳昱洲腦袋的位置,剛還不停翻滾的人瞬間沒了動靜。
陳昱洲被活活打死了,連同那條染血的空調被,被茍滿周故技重施,連夜送進了焚尸爐。林冬接手案子的第一要務就是找尸體,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即便沒有尸體也要有能夠推斷死亡的硬證據。根據陳昱洲女友詹琳的線索,陳昱洲失蹤之前,手上是戴著枚訂婚戒指的,并了戒指的照片。在排查失蹤地周邊的火葬場時,周毅林一眼就在一個老焚尸工手上看到了一枚一模一樣的戒指,旋即把人提回局里訊問。
老焚尸工一開始什么都不肯說,直到戒指上提取的dna報告拍到面前,證實這枚戒指確實屬于陳昱洲,他立刻將所有罪責都推到了表侄子茍滿周身上。隨后,茍滿周在距離案發地兩百多公里的一間黑旅館中被緝捕歸案。另一個同案犯依舊在逃,不過警方已經順藤摸瓜掌握了此人的身份信息和體貌特征,發布了通緝令,懸賞征集該嫌疑人線索,用不了多久就能將其緝拿歸案。
那個老畜生也難逃嚴懲。茍滿周被抓之后絲毫沒有隱瞞的意圖,連當年的失蹤少女案帶這一次陳昱洲的案子全都交待得清清楚楚。他躲夠了,罪惡的秘密已讓他不堪重負,逃亡的半個月期間,他說自己瘦了起碼十斤。
提訊完畢,茍滿周釋出一口長氣,對審訊自己的林冬和苗紅笑了笑,說“終于能睡個踏實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