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寧被惡心的生不如死,張金釧卻如獲至寶,背著工具包興沖沖而來。作為一個天天和蟲子打交道的人,保證祈美麗蛋白質攝入的口糧皆出自他之手。用羅家楠話來說就是,自打張金釧來了之后,祈銘的養蛆事業突飛猛進。
多說一句,祈美麗沒感染病毒,而是消化不良。雛鳥和人類幼崽一樣,吃多了也會積食,野外繁育攝食量有限,沒這問題,人工喂養是吃撐了還不停嘴,餓它兩天又生龍活虎了。不怪周禾,他是定量定時科學喂養,問題局里其他人不自覺,誰來擼鳥都夾條蛆喂一下逗一逗,活生生把祈美麗喂成個球,以至于周禾不得不在法醫辦公室門口貼了張“禁止投喂祈美麗”的a4打印紙。
吐到膽汁都沒的吐了,彭寧跪地上抱著樹,有一口沒一口的倒著氣感覺自己正游走在生死邊緣,肩膀突然猛挨了一把,胳膊一軟,腦袋“哐”的磕到樹干上。
一聽這動靜,羅家楠趕緊收手,跟自己被磕了一樣的嗷嗷著“能不能行沒過年呢磕什么頭”
彭寧低頭搓著額角,委屈巴巴的“我內個我隱形剛磕掉一個我現在左眼看不見了”
我尼瑪
后腦勺突突直蹦,羅家楠想罵街又張不開嘴。感覺回到當初和祈銘剛開始搭檔的時候了,技術員屁事兒真特么多
“左眼看不見了,右眼呢”
“右眼還行”
“那把左眼擋上,去,和金釧一起抓蟲子去”
羅家楠就是為了練他,帶過那么多新人,數這個最慫。要不是他手快薅了一把彭寧的后脖領子,肯定得吐蛆上,好歹當初歐健是忍到吐裹尸袋上了。
聽故事的時候豪情萬丈,一到現場全瞎了。不過彭寧只瞎了一半。他找周禾借了兩條創口貼把左眼皮貼上,睜著一只眼去幫張金釧抓蟲子。蹲到爬滿蛆的鞋邊,他腿直哆嗦,又惡心了一陣。然而早已吐無可吐,只能干嘔。
張金釧一邊往廣口瓶里夾蛆一邊安慰他“沒關系,吐吐就習慣了,我第一次出現場的時候也吐來著,當時的感覺是一頭扎進了化糞池。”
“你從什么時候開始不吐的”彭寧鼻音濃重的問。他對自己的認知很明確,感覺再來三次也還得吐。聚集成團的蛆視覺沖擊力異常強烈,比在照片上看到的時候更惡心,因為是活的,會咕涌。
“第二次就沒事了,主要第二次發現的早,沒多少尸臭。”張金釧隨手把瓶子遞給他,“謝謝,幫我擰一下蓋子。”
擰好蓋子,彭寧用僅剩的一只好眼觀察瓶身瓶子底部是一層脫脂棉球,上面搭了片圓形的鐵絲網,有十來只蛆在鐵絲網上扭動翻滾,看起來像在垂死掙扎。
“這個是毒蟲瓶么”
“對啊,你知道的還挺多。”
張金釧善意稱贊。法醫提取案發現場昆蟲樣本時,需殺死部分蟲子固定發育階段,便于量尺寸計算發育時間以及制作標本。也可以用開水燙,扔酒精里泡著。他自制毒蟲瓶是因為蟲子死亡前往往會大量排泄,瓶子中間用鐵絲網隔開,減少蟲尸被排泄物污染。
掏出紙巾擤了把鼻涕,彭寧甕聲甕氣的“我好歹也干了一年多了,雖然沒出過兇殺現場。”
“這不一定是兇殺,也有可能是失足摔落死亡的意外。”張金釧朝山坡上一處陡峭的位置抬抬下巴,“等一下看祈老師有什么判斷再說。”
此時此刻祈銘確實有了一些判斷,通過對遺骸表面的觀察,他提出初檢意見“死者為男性,年齡約四十左右,身高約一米七五,死因為枕部受到鈍器打擊、嚴重顱腦損傷致死。”
一旁羅家楠用手電筒照上遺骸的后腦勺。托那些白白胖胖的“清理專家”們的福,整具尸體的肌肉脂肪軟組織被啃得所剩無幾,加上雨水沖刷積水浸泡,枕骨的破洞和骨折痕跡清晰可見。
他認同道“是,沒見過摔這么干凈的,我剛問痕檢了,手機錢包身份證什么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