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容姨呢”趙嫣問。
張煦回道“容夫人所服的并非是毒。”
“不是毒,那為何她會嘔血昏厥”
“這微臣暫且還不能確定,看起來像是急火攻心之兆,不過脈象還算平穩,的確不曾中毒。”
趙嫣回想起容扶月在順義門下長長的一躬,那時她的面上已無多少生念。如果容姨并未服毒,那她為何要騙魏琰
她喂給魏琰的毒又是從何而來
回想起方才魏琰摟著容扶月泣血的模樣,趙嫣腦中靈光一現,問刑部尚書道“是誰負責查封寧陽侯府,監管仆從親眷之事”
刑部尚書不敢隱瞞“回殿下,是肅王負責。”
趙嫣懂了。
她蹙了蹙眉,吩咐流螢留下來安置容扶月,將她平安的消息暫且瞞下來,而后才大步上了馬車。
回到東宮,寢殿的門是開著的。
趙嫣一入殿,就看見了交疊雙腿坐在屏風后椅中的男人。
聞人藺執卷翻閱,指腹時不時劃開一頁紙。
他顯然等候多時,早有預料,聽到腳步聲靠近也未抬頭,只低沉道“回來了。”
他的神情被書卷擋住,趙嫣只能看到他壓在書卷上的,骨相優美的指節。
見她遲遲不語,聞人藺將書卷擱在腿上,曲肘搭在椅子扶手上,含笑道“有話就問,殿下憋著不難受嗎。”
好,是你讓我問的。
趙嫣抿了抿唇,不客氣道“容扶月去獄中見魏琰,是你暗中放行肅王府手底下的人各個精明能干,沒有你的暗許,我不信她能走出侯府大門。”
“不錯。”
聞人藺對她毫不隱瞞,握著書卷的指節慢慢叩著,“同床共枕八年的夫婿,竟是惡貫滿盈的幕后真兇,任何一個女子都無法承受這個真相。”
“所以,你就給了她毒藥。”
“給她服的并非什么毒,騙她的。她郁結于心,早就毫無生念,那只是讓她將淤血嘔出的良藥罷了。”
趙嫣向前,于聞人藺面前站定,皺著眉看他。
“但是你利用她一心求死的念頭,去誅魏琰的心。”
“是。本王說過,不會讓魏琰死得太輕松,身敗名裂后再往他心口扎上一刀,倒也痛快。至于容扶月”
聞人藺笑了聲,低緩道,“當年長兄尸骨未寒,死訊剛傳回京城,她就嫁與他人。如今她一心求死,本王偏不讓她死,活著可比死難多了。”
趙嫣眉頭蹙得更緊“可她是無辜的。”
聞人藺輕輕叩指,頷首反問“當年死的八萬多人,哪一個不無辜”
趙嫣啞然。
聞人藺嗓音溫柔了下來,抬掌牽住她的手,親昵揉捏著她微涼的指尖“早就和殿下說過,本王并非良善之人。”
趙嫣反揪住聞人藺一絲不茍的衣襟,俯身逼視他深暗的漆眸。
聞人藺巋然不動,放縱她將自己的衣襟揪得起皺,像是一個畫地為牢,甘愿將刀刃與枷鎖遞到她手中的信徒。
“那天從太極門出來,我問你的問題,你并未回答。”
趙嫣居高臨下,狐貍毛領摩挲著她瑩白的下頜,“我現在再問你一遍聞人少淵,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聞人藺明明是被審之人,卻比趙嫣這個審問者還要從容淡然。
“答案很簡單,但殿下未必喜歡聽。”
“我要聽。”
望著眼前這雙堅定澄澈的眸子,聞人藺難得有些猶豫。
他很清楚說出真實想法,等待他的可能是什么。
但他不會騙小殿下,不舍得。
聞人藺保持交疊雙腿而坐的姿勢,將趙嫣拉近些,抬手輕輕扣住她的后腦勺輕輕下壓。
他湊近凝視,眉目深邃,繾綣而瘋狂。
“因為殿下和太子想要的,是拯救大玄;而本王想要的,卻是毀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