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藺安靜地聽著,忽而笑道“殿下很會回答,將此事歸結于少年間斗氣玩耍,便可大事化小。”
“是,父皇對我的回答很滿意。”
說著,趙嫣的眉頭皺了皺,“但母后似乎很生氣,說我膽大妄為、沒有公主應有的溫婉淑儀,恐會給大玄帶來禍端,就連趙衍病重也歸咎于我的胡鬧。她命我在結了冰的階前罰跪,從白天到天黑,不許任何人求情。我當時雖年幼,氣性卻很大,認為自己沒有錯,故而犟著不肯低頭”
聞人藺在聽到她在結冰的階前罰跪時,眸色就已幽沉了下來。
他將趙嫣擁入懷中,以下頜輕輕摩挲她的發頂,仿佛如此就能安撫當初那個既冷又委屈的小姑娘。
“殿下正義又勇敢,并沒有做錯什么。”
他替世人說出了這句遲來了八年的評論,低沉問,“后來呢。”
“后來,我暈過去了,大病一場。”
趙嫣輕微地吸了吸鼻子,“醒來時,已經在出城去華陽的路上。大概恥于母后對我的厭惡,后來病愈,諸多細節我都記不清了。”
“所以,殿下是為了不讓太子和戰歿的將士受辱,才忍不住揍了北夷人。”
聞人藺低語,聲音是少見的溫和。
趙嫣不點頭也不搖頭,纖細的指節夾著毛筆晃了晃,認真道“其實那會兒年紀小,也不懂什么大義。就是覺得氣,所以出手了。但若我再來一次,我仍是會出手揍他們。”
不僅為趙衍,也為身后這個從尸堆煉獄中爬出來的男人。
將士浴血奮戰,以身護城,不該受這般大辱。
聞人藺笑了,很低沉恣意的一聲。
他垂眸側首,含那顆小而飽滿的耳垂,喟嘆道“真遺憾,當年沒有早回京幾日。那時揮桿揍人的小殿下,定是耀眼極了。”
他記得回京的那天,滴水成冰的天氣。
紙錢紛紛揚揚,灑滿道旁,他一身單薄縞素,滿心瘡痍,扶著父兄的棺槨蹣跚入城。
城門外,一隊車馬靜候道旁。
“慘哪”
即將動身去華陽的宮人隊伍中,有人扼腕而嘆,“十萬聞人家麾下的精兵,就剩下這么幾個回來。”
一名禁衛翻身下馬,朝最寬敞威儀的那輛馬車跪拜道“太后娘娘,卑職這就去請聞人少將軍回避,以免沖撞了您的鳳駕。”
“你這話,像什么樣子。”
車內傳來一個老太太和藹的嗓音,手持念珠一字一句道,“將哀家的車駕趕至路邊,騰出道路,所有人都跪著迎,大玄十萬忠魂歸故里。”
禁衛即刻正色,莊嚴道了聲“是”,隨即起身揮動手臂指揮。
太后娘娘離宮的儀仗隊自覺分成兩撥,隊列道旁,數百宮人、禁衛皆肅然跪拜,迎英雄枯骨還鄉。
一陣風吹過,撩動車帷。
素白的靈幡飄動,紙錢如雪,額上扎著白布的少年自馬車旁深淺走過,漆眸如冰。
車內,小公主氣息急促地躺在太后娘娘懷中,含混囈語,眼睫上尤掛著晶瑩的淚珠。
車帷落下,靈柩入城,馬車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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