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臺前,霍蓁蓁一襲兔絨斗篷,叉腰而立。
“于公,我是大玄的永樂郡主,皇伯父許我在宮中通行無阻;于私,關在這殿中的是我名義上的竹馬,為什么不許我進去”
霍蓁蓁來勢洶洶,“我就質問她幾句話,耽誤不了多長時間。你們若是不許,我就去告訴母親,讓她找皇伯父理論”
守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用蠻力阻攔,亦不敢輕易回話。
還是校尉聞訊趕來,惹不起這小祖宗,拿了主意“屬下可以給郡主一刻鐘的時間,但郡主需經女官搜查后方能進去,若出了什么事,當由郡主擔責。屬下也是奉命行事,還望郡主理解。”
外頭許久沒再有動靜。
趙嫣于殿中豎著耳朵聽,正猶豫要否起身瞧瞧,就見殿門窸窣落鎖,霍蓁蓁憤憤推門進來。
她身后,還跟著一個低眉垂首的高挑宮婢。
趙嫣愣了愣只是這宮婢的身形氣質唔,怎么這般眼熟
大門復又關上,清冷的光自來人身上寂滅,只余兩盞落地燈昏昏地照著。
趙嫣看著容色復雜、遠遠站著打量的霍蓁蓁,又看了看她身后那名高挑的宮婢,訝異過后,忽而撲哧一笑。
“郡主,白微,你們怎么來了”
她坐在昏燈下,纖細的身影籠罩著一層光暈,“外面下雪了嗎晨起我看見窗戶白了,呼出的氣也是白的。”
“是,下了一夜的大雪。這什么鬼地方,連個取暖的炭盆都沒有”
宮婢自霍蓁蓁身后走出,露出柳白微那紅妝張揚的臉來,“殿下還笑得出來。”
“抱歉,我忽而想起父皇那天對我說的話。他說你們都是看在東宮的份上才與我結交,脫去太子的身份,沒有人會幫我”
趙嫣放下筆,攏袖一笑,“我又贏了一局,忍不住就想笑。”
她雖刻意壓平了袖袍,但柳白微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她腕上的鐐銬,冰冷的黑鐵摩挲著她瑩白纖細的腕子,沒由來刺目。
“怎么還戴這個”
柳白微滿眼心疼,蹲身想要觸碰,卻又不敢,“殿下與我互換衣物,讓郡主帶你出去。”
“柳白微,你素來聰慧近妖,怎么現在反而變笨了。”
趙嫣笑著晃了晃手腕,拇指粗細的鐵鏈伶仃作響,“我這樣,怎么換衣物出去”
柳白微啞然,切齒握緊拳頭。
“母后所做之事,父皇其實早就知道,故而我才利用他心中的那絲愧疚,換來母后和其他之人平安。父皇想要的,是局勢穩定后不被女子染指皇權而已,所以只會處置我一人。”
趙嫣平靜的分析,沒有服藥,聲音顯露出女子的低柔來,“你們和母后千萬不可感情用事,表現得越冷情越好,可別廢了我一片苦心。”
“那你呢”
柳白微雙目微紅,喉結滾動道,“你可知現在朝中之人,都在爭著議論如何處置你那群王八蛋”
趙嫣垂下眼簾,望著自己腕上的鐐銬,“昨日他們奉命給我戴上這個,我便猜想朝中定是吵翻天了。”
“那你還這般”
“說實話,我現在,一點也不在乎他們罵我什么。我在乎的是,天下女子會因我而受更嚴重的枷鎖束縛,好不容易辦起的女學因此而夭折,我擔心女子困厄后宅,寒門斷送學路,規訓的鞭影籠罩在大玄的上空。”
角落里傳來細細的吸氣聲,趙嫣聞之一頓,看向不住用手揉著眼睛的霍蓁蓁。
她默了默,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輕快些,打趣道“郡主站這么遠作甚要看,大可湊近些看。”
霍蓁蓁猝然被點名,身形一僵。
她小步挪近,走至光下,神情復雜地盯著趙嫣“他們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是趙嫣”
趙嫣點頭承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