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馬車,一行四人。
棲遲負責趕車,竹宴不知從哪兒摸出本風塵女西廂救夫記,坐在車轅上看得津津有味,時不時嘖嘖稱奇。
外面沒了落腳的位置,素嬈只好與言韞同乘一車。
出門在外,她倒是沒什么男女七歲不同席的避諱,這車內空間足夠寬敞,別說兩個人,容納七八個成年人都不是問題。
但顯然,世子爺并不這么想。
他規矩的端坐在最里側,斂衽攏袖,星眸緊闔,靜的猶如一尊玉雕,精致剔透的沒有一絲瑕疵。
連馬車行走在山間,偶爾碾過碎石的震蕩,都未能撼動他分毫。
不知情的還以為他遭人點了穴位。
素嬈不著痕跡的瞥了眼他半掩在廣袖下的雙手,那大拇指總是無意識的互相摩挲著這是典型自我撫慰的動作。
他在緊張
關于這位言世子的傳聞坊間有許多版本,歸攏起來主要囊括兩方面,一面是那尊貴無匹的出身及運籌帷幄之能,另一面,便是那避女如蛇蝎,佛心不沾塵的冰清玉潔。
荒山墓前,他曾伸手相邀,說明他并不是厭惡女子的觸碰。
那如今
素嬈四下打量了眼,頓時明悟,多半兒是這兒四面封閉的緣故,人同動物一樣,擁有強烈的領地意識,這領地便是所謂的私密空間,輕易拒絕他人的進入。
這位世子爺尤其在意地盤,比如公衙上遮擋的屏風,以及這相隔五六人之距的猶自介懷。
想到這兒,她抬手輕敲了下車門,外面當即傳來竹宴的聲音,“姑娘,怎么了”
“車內可有能遮擋的東西我有個怪癖,瞧見跟前有人就睡不著。”
素嬈應了聲,外面似是有人低笑,末了,伴著車轱轆碾過山路咯吱咯吱的響動幽幽答道“座位底下的暗格里有張舊簾子,姑娘不嫌棄的話,就拿出來用吧。”
“多謝”
循著他的話素嬈取出了那簾子,果然是件舊物,邊角垂著的流蘇都有些拔絲,她看向言韞,輕聲道“個人的這點小癖好,世子不會介意吧”
“姑娘請便。”
言韞眼皮未抬,淡淡的應了句。
正逢山風過,簾幕被風卷起,低壓的樹梢擦過悄然探進個腦袋來,素嬈眼疾手快,運氣于指,干脆利落的削下兩截樹枝,并用簾子系帶兩端各自打了個死結,捻緊斷枝咻咻兩聲,以內里灌注,將樹枝釘入車壁兩側,簾子驀地張開。
寬敞的車內空間頓時一分為二。
當然,素嬈占得少些。
那邊自始至終都沒再說話,簾子隱約勾勒出他的身影,僵直的坐姿微微松垮了些。
她收回視線,緩緩闔眸。
這段時間勞心耗神幾乎疲倦到了極致,如今塵埃落定,腦海中緊繃的那根弦驀地斷開,沒用多久,她便睡了過去。
輕淺的呼吸幾不可聞。
簾子另一端的言韞卻如有感應般,濃密纖長的睫毛顫了顫,緩緩張開,那清明淡漠的眸子掠過瞬間的迷惑,凝視著那簾子后面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