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便讓他找個書吏去西側園錄口供,楮墨那邊讓暗堂事先關照詢問下,看看能不能問出新的東西。”
“姑娘還有其他吩咐嗎”
竹宴回身等待著。
素嬈想了想,執筆落下,“暫時就這些,去吧。”
竹宴朝她一拱手,身影在黑暗中漸行漸遠,她開始描像,月光從窗邊漏下,鋪灑在桌邊擱著的青黑色顱骨上,一片靜謐。
不知竹宴使了什么手段,接下來幾日都沒見到那小孩。
素嬈將辨骨分揀大部分事宜交付給仵作他們,除卻拼骨和吃飯,其余的時間都在畫像,每日只睡兩個時辰。
暗堂那邊去審問楮墨。
他交代得出人意料的利落,何功澤那晚的確在他房中飲酒,他中途借著出恭的名義短暫離開了片刻,去給芙蓉送吃的,等回去時人已不在房中。
他挨個兒尋了一遍,最終在接客的雅閣里找到了人。
親眼目睹了何功澤醉殺梅枚的那一幕。
梅枚顱骨一處凹陷,四周折線呈放射狀向四周擴散,乃是燭臺擊打所致,右胸肋骨骨折,腿骨斷裂,這些傷皆與楮墨供詞相符。
梅枚的案子至此人證物證俱全。
只等著開堂問審。
南境多雨,尤以云州為最,每年到了這個時節一月里總有二十來天都在飄雨,滿院尸骸的腐朽氣息被雨氣一激,夾雜著土腥味彌漫了整個庭院。
挖出來的尸體太多,收拾出來的空屋放置不下,銀雪衛又在院子里搭了些棚子和桌子,用來安置。
素嬈帶著仵作們還在忙碌。
守在此處的銀雪衛看著那些進進出出的身影,有人喟嘆道“這又是何必呢,熬心費神,撿尸拼骨,最后又有多少人的尸骸能被家人領回去。”
“進了這種地方,不論緣由,終究成了家門恥辱。”
另一道用手肘戳了他一下,警告道“你小聲些,別叫里面聽見,這些不是咱們能過問的事。”
“我是替他們難受,但愿這些功夫不會白費吧。”
話落,他們各自噤聲,再不開口。
雨幕和風聲將所有喧囂隔絕在外,屋內素嬈畫完最后一副畫像,站起身來揉了揉脖頸,長舒口氣“把它收起來吧,至此,所有挖出來的尸骸都已經歸置妥當。”
“大家辛苦了。”
她環顧四周,笑著說道。
仵作們手里的事情還未辦完,聞言后紛紛站直身子,朝她拱手作揖。
“咱們都是打下手的,真正辛苦的是姑娘你。”
有人看著滿地收攏尸骸的布袋和上面的編碼,還有在一旁蘿著厚厚的一沓人面畫像,在畫像的右下角,同樣描著與尸骨相應的編碼,能清楚的分辨出每個人。
哪怕到了如今的地步,一切塵埃落定,他們還是如在夢中一般,就在數日前,這些還都是一堆森然的白骨。
交錯積疊,分不清誰的手混著誰的腳。
誰又是誰。
短短時日,眼前這個女子教他們辯骨分揀,帶著他們將凌亂的尸骨堆一點一點清理干凈,拼湊出完整的尸身,畫像標注。
這些死者的血肉透過白骨在她的筆下勾描出來,神乎其技,令人嘆為觀止。
在這一處小院,他們完成了一樁千百年來冠絕古今的壯舉,這樁案子足以載入史冊,將會成為所有仵作行人共同的驕傲和信仰。
一場滔天巨浪,將由此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