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小院,只兩間正房,兩間廂房,院子里的積雪未掃,只清理出一條小道走人。
雪花飄著,小道上又落了一層雪。
房里炭盆熄了,熱水沒了,卻無人添炭添水。
韓清婉鐵青著臉,站在房門口。
廂房里傳出來丫鬟婆子的吃酒嬉笑聲。
院門猛地被撞開,韓思齊跌跌撞撞跑了進來。
他身上的紫色錦袍凌亂,花團錦簇的斗篷上沾滿了污泥,似是在泥水里打過滾一般。分明是與人打過架。
韓清婉淡淡道,“二哥現在不該在國子監嗎你若再不出息,二房可就真沒活路了。”
韓思齊沖到了她跟前,眼眸赤紅,“國子監有個那樣的祖母,有個當娼妓的娘,我如何在國子監待下去你知道有多少同窗的父親長輩去過教坊司”
他猛地將斗篷扯下來,狠狠甩在地上,“現在才死,有什么用有什么用我成了國子監的笑話,誰都能踩我一腳”
韓清婉怔了怔,“母親死了”
“死了,都死了一個瘋了,跳到污水池子里淹死的,一個拿著簪子刺脖子上刺死的”
韓清婉沉默了片刻,“早做什么去了”
眼角眼淚劃過,她轉身回了房。
韓思齊跟了進去,“喂,你不管了她們現在可是被扔到亂葬崗了”
韓清婉冷聲道,“我能做什么”
“替他們收殮尸首下葬總得花銀子吧,你出錢我出力”
韓清婉淡聲道,“我現在哪里有什么銀子,二哥自己想法子吧。”
韓思齊惱了,“你沒銀子,總有首飾吧我在國子監要買書要應酬,更是一兩銀子沒攢下總不能讓她們就那么扔著吧你也不怕將來被人戳脊梁骨”
若不是父親出門游歷去了,他才不管這事
韓清婉冷笑,“現在就已經戳脊梁骨了,我還在乎將來怎么樣你也不必打我首飾的主意,我大半的頭面都賤賣了給西南軍買糧了。剩下的總共就那么幾件裝點門面的東西,難不成出門只戴支木簪子”
韓思齊指著她的鼻子,“你你倒是心夠狠的祖母到死還想指望著你,她還真是想錯了”
韓清婉倒了杯冷茶喝著,“她想錯的事情多了。二哥走吧。”
“我就不該來”
韓思齊重重拂袖離開了,已經出了院門了,又退了回來,撿起地上的斗篷,抱著走了。
他躊躇再三,去了紫藤苑。
進了廳堂也不說話,就那么站在那里。
自楚菁菁扶正了,他一聲母親都沒喊過。
讓他喊這個低俗的女人母親,他可喊不出來。
楚菁菁愛極了大紅色的衣裳,自扶正了,每天穿的都是大紅色的衣裙,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是正室。
她翻看著賬本,“蝶兒,這房里怎么冷颼颼的,再添個炭盆過來。”
“是,二夫人。”
房里的丫鬟應了聲出去了。
韓思齊猶豫了許久,開口道,“那個我想支點銀子。”
楚菁菁繼續看賬本,眼睛也不抬。
韓思齊惱了,“喂,我在跟你說話呢。”
楚菁菁抬起頭,“你也是飽讀詩書的,與人說話,最起碼的稱呼都沒有嗎”
韓思齊有求于人,最終不得不放下身架,咬牙切齒道,“母親我想支二百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