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都是如此,對于不是真正喜歡的人,只是面上過得去就行了。若是真的敢提出什么超出其身份的要求,就算是天子,也要照著規矩來訓斥一二。可要是真的喜歡了,就算她無所求,他也自己把事給她辦好。
元徵看著明棠抹淚,在他的記憶里,她就沒有怎么哭過。就算面對宮變,她自己不知道從那兒尋了一把刀,天天帶在身上守在他身邊。旁人日日擔驚受怕,她卻是滿臉堅毅。現在她垂淚,元徵慌了手腳。
“你別哭。”元徵慌慌張張的去給她擦眼淚,他如今應付朝臣隨手拈來,哪怕對著樓玟也能表露出滿懷的信任和尊敬。可是這些本事到了她面前,就全都不管用了。變得束手束腳,對著她的眼淚不知道怎么辦。
失去父母算是這世上最難受的事,不管說什么都無濟于事,元徵憋了半日,除了輕輕拍她的肩膀,想叫她好受一些之外,根本沒有別的辦法。
“聽說我父親是死在了齊國楚王的手里,因為他是長史,覺得他礙事,就拉出去斬首,母親也在亂兵里喪命。我六歲之后就沒有見過他們一面,誰知道十年后,再聽到他們的消息卻是陰陽兩隔。”
明棠哭得聲淚俱下,元徵已經徹底慌了手腳,“朕給他們追封。”
明棠放下捂在臉上的手,露出兩只兔子似的紅眼睛,“他們又沒有任過魏國的官位,拿什么追封呢。再說了,就算要追封,也得有拿得出手的理由。不然朝堂臣工那關就過不去。”
“這個沒事。”元徵道,“無人說的。”
朝堂上的都是人精,皇帝真寵什么人,朝堂上沒什么朝臣敢說什么。只有那種寵愛不真的,才敢犯顏直諫。都是些人精,知道不能真的拿自己的腦袋去撞石頭。
明棠卻說不,她把擋在臉上的手拿開,露出雙紅彤彤的眼,“陛下對我夠好了,我可不能再讓陛下為難。再說了,現如今陛下是應當積攢聲威的時候。要是強行追封,外人怎么說。我不能的。”
元徵看著她,見著她的淚又無聲的垂落,追封這件事的確和她說的那樣。其實也有辦法,就是她做皇后。皇后親族受封理所應當,不僅活著的親族能,就是死了的也能追封高位,享受哀榮。
但是這樣于眼下的局面來說,暫時無異于癡人說夢。就算他真的有這個心思,恐怕這幾年也不能行。
元徵見明棠傷心的厲害,他只能道,“朕讓臻臻出宮料理一下他們的后事。”
亂兵里丟掉性命,別說后事,就連尸身能不能收殮都是問題。
讓明棠再辦一次,也算是元徵的安撫了。
明棠停了眼淚,點點頭。
“陛下的恩情太重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報答。”
元徵搖頭,“這個暫且放到一邊,現如今還是先讓臻臻去把父母后事料理好。”
人已經不在人世間,但還在黃泉冥府,不受子孫血食祭祀,到時候就是孤魂野鬼。時風在連年戰事之下,還如兩漢那般的事死如事生。可父母身后事也是大事。
元徵讓中官進來,從宮中送五車錦帛送到明棠親族那兒,作為喪事的開銷。
明棠告別了元徵,親自去和明桂說一聲后,就啟程出宮。
她到如今已經完全記不得自己此生身父母的臉了,人都記不住,別說什么親子感情。她只是想要出宮避一避。
她拿不準樓玟是什么意思,按道理,樓玟那樣的權臣是不會和她這種女官計較。但還是暫時避開一些。
明棠到了董家人暫時居住的府邸上。元徵給了宅邸讓他們容身,府邸說不上豪奢,但對于董家人來說已經足以富麗堂皇。
明棠一過去,董家人便一涌而出來迎接她。
他們在來的路上早就聽護送的人說了,說他們家里出了個好女兒。日后說不定是要做嬪御的人。
那兩個侄女在魏軍入城的時候被擄掠走,他們這些族人當初只是稍稍傷心小會,就很快丟到了腦后。畢竟兵荒馬亂的年月,死人是很常見的事,誰也不知道明日腦袋還會不會在自己的脖子上。
族人們包括這倆個侄女的父母,都以為人已經死在魏軍的手里了。誰知道十年后還有這么一遭。
董家的族人們知道自己如今在魏國的一切,都是靠眼前這個侄女來的,雖然還有一個,但那個已經是先帝嬪御了,作用有限。眼前這個才是得寵的人。
明棠回到這兒,被長輩們簇擁著噓寒問暖,她從車上下來到堂屋里,一路上就沒有停過,額頭上都忍不住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