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徵對成太后有幾分難言的懼怕,父親在他的記憶里太過模糊,先帝是個除了自己,誰也不上心的人。皇后嬌縱,他隨便她去,對他這個唯一的兒子,要說多愛護,元徵也記不清楚。先帝對于他的在意,恐怕是將他嚴嚴實實的保護起來,和生母與嫡母徹底隔絕,以防止后宮后妃起什么歹心對他不利。
仔細算起來,先帝就算是對寵愛的皇后,也沒那么信任。沒兒子之前任由她胡來,有了兒子,半點都不讓她沾手,生怕她會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對太子下手。
那只是出于對自己的思量。畢竟三十上才有兒子。若是真的出事,只能選宗室子繼位。過繼的嗣子一旦登基,對名義上的皇父到底有多少尊敬都難說。到時候,過繼的宗室子認他還是認自己的親生父母都難說。
至于其他人,絕大多數對他都是敬畏的。只要他半點神色不對,就會跪下來觳觫不止。
他能感受到的,比較正常的情感,來自于生母更多。成太后是個傳奇的人物,即使貌美,在先帝時候,也不顯山露水。哪怕生了太子,連個左昭儀的位置都沒有撈到,還屈居于生了公主的嬪妃之下。后面險些命都丟掉。
可就是這樣一個運道算不上太好的人,在他年幼那一段時日里,將朝堂混亂的局面盡力的保持平衡。
他還能平安長到成人,還能迷惑權臣,抓住時機一擊將樓家擊敗。成太后在里頭的作用不小。
他的母親,可不是僅僅只會享福的婦人。
有時候,元徵都覺得,母親比他更適應這詭譎的朝堂。應對萬變的形勢,也比他要得心應手的多。
他們是母子,也像是師徒。
元徵低著頭,沒有立即答應下來。
成太后看過來,“你的那個梁夫人,是個七竅玲瓏心。很會附和你的喜好。有她在,你在女人上的煩惱能去掉一半。”
成太后持起案上的琉璃杯。琉璃杯是剔透凈扯的天藍,內里猩紅的葡萄酒隨著成太后的動作輕輕晃動。她低頭喝了一口,閉眼享受酒水的醇厚和清甜。
“人活在世上,哪個又能事事如意。就算是你阿爺,先帝他也有做不到,不得不暫且放下的事。”
成太后持起金箸,金箸的尾部用穿著玉珠的金鏈相連接,動作的時候,金玉之聲不絕于耳。
她夾起一片切的極薄的胭脂脯,“現如今的局面來之不易,不要因為微不足道的小事,毀了這個局面。”
元徵低頭下來,道了一聲是。
他只是迫于母親的壓力,嘴上答應了而已。從崇訓殿返回永安殿的路上,元徵撐著額頭,他垂眼下來,對身邊的張賢道,“讓梁夫人來侍寢。”
今日照著妃嬪位份,應該是盧嬪侍寢。盧嬪出身范陽盧氏,家里祖父在朝廷內的地位不低。當年為了籠絡漢人士族,由成太后一手挑選入宮。
不過盧嬪并不受寵,侍寢的事,就這么黃了。
張賢低頭應了,叫人去安排。
元徵到永安殿沒多久,梁夫人就已經聘聘婷婷的到了。
元徵抬頭看她第一眼,有瞬間的恍惚,錯眼間,似乎還真的看到了那個人就在面前。
他盯著梁夫人跪拜在地,那片恭謹的背脊,讓他心神蕩漾。
元徵對梁夫人并沒有多少男女情,興致來了,逗一逗。沒有興致那么就放在一旁。不過梁夫人很會曲意逢迎,許多嬪妃不會做的,她會去做,而且做的還很好。
元徵沒有急著叫她起來,他從御座上下來,慢慢踱步到梁夫人跟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