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隨著對方的話往下說罷了,他其實沒有深入思考自己說了什么。
“嗯,你看”
女人纖長的,如鋼琴師一般優美帶有藝術感的手伸過來,以食指輕觸他胳膊上隔著衣衫隆起的肌肉。
“就像隨時會噴發的熔巖,即將吞沒一切,毀滅一切。明明酒吧是放松的場合,你的肌肉卻一直都很緊繃。是在緊張嗎不,你在壓抑著,隨時會爆發的怒火。”
怒火
言峰綺禮感到困惑。
他是幾乎沒有情緒波動的一個人,大部分時候,他的大部分人生都是如此。或許,隱約間他在尋求什么,某種能激蕩自己心靈之物,因而他才會遠離故鄉,漂洋過海,來到這片陌生的土地。他深知,他自己的道德觀極為淺薄,完全是人云亦云,小時候是聽從父親,長大后聽從恩師,現在則是聽從圣堂教會。什么是應該做的,什么是不該做的,全都是他人告訴自己的已確定之事。他已經習慣接受,因為他自身是空白的,沒有太多的自我意志。
但,現在,這種空虛感,這種難以描述的窒息感,竟然被描述做憤怒如果這就是憤怒,他又是為何,為了什么在憤怒
“我不懂。”他誠懇的承認,“我從前從未經歷過這樣的憤怒。”
在格斗時候敗給父親,會讓他覺得不甘。
因為亞裔被種族歧視,會讓他覺得煩躁。
受到損失或受傷,遇到不幸之事,他全都當做神的考驗平等接受,他對于已經發生之事毫無感覺,也不覺得自己需要有所感覺。
如果有,假如應該對一切有所感覺那會是怎樣的感覺偶爾他會這么想。
“憤怒不該是極為煩躁又暴力,近乎失去理智的一種情緒我沒有感到任何此類情緒,我只是覺得”
無趣。
是的,這種感覺,理所當然是無趣。
他人生之中大部分時間都有這樣的感受,自己不該弄錯。
“啊,你沒注意到嗎”女人輕笑,“憤怒也有很多種,也有安靜燃燒著的,沉默的憤怒。在你的理智意識到之前,在你的感情察覺之前,你的身體已經先一步知道了,你的身體不會欺騙你。”
言峰綺禮,終于看向女子。
他剛才僅僅注意過對方的手指。
之后他注意到的是她的聲音與話語,她的話語,就像圣典之中描繪的蠱惑人心的惡魔,每個字句都輕輕扣動他的心弦。
現在,他終于想看看這個人,看一看,究竟是什么樣的人,惡魔幻化成了怎樣的人間形態,試圖將謬誤當做真理灌輸給自己。
出乎意料,是個相當傳統的亞洲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