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邑對他說了很多話,說自己沒死,說那天邪祟一除就突然飛升了,說再回來,凡間已經過去一個月。
可趙允隋始終沒說話,只是眼也不眨地死死盯著他。
昏睡前,姜邑甚至懷疑他失去了言語能力。
等再醒來,幻境的小屋外已經出了太陽,姜邑身上那陣酸痛早被神力緩解,他一睜眼就看到趙允隋拿著沾了熱水的布巾慢慢地給他擦臉。
好像一切從未改變。
除了那頭白發,趙允隋和曾經完全沒有什么不一樣,甚至擦到他眼角會放輕的習慣都還在。
某一瞬間,姜邑險些以為小鬼神識里的那個猶如魔頭的趙允隋只是個夢,直到他起身要下床,被一剎那變回魔頭的男人箍著肩膀狠狠壓回去。
趙允隋雙眼血紅,身上漫出一股又一股的煞氣,那些煞氣化作一條條猶如鎖鏈的東西,將姜邑的四肢完全扣押在床上。
“”只要使出幾分神力,姜邑就能輕易獲得自由,可是他沒有,一動不動地躺著,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趙允隋瞧他走不了了,眼底的不安立馬褪去大半,繼續給他擦臉,擦完了又轉身出去,很快端來了一盤切好的西瓜,拿著一塊來喂他吃。
幻境里的一切都是根據現實演化而成,趙允隋能拿出西瓜,說明小屋里真的儲存了西瓜。
姜邑吃了一口,說“我想坐起來。”
趙允隋垂眸摟著他坐起來,繼續喂他吃西瓜。
西瓜被井水冰過,涼絲絲的,很甜。
姜邑吃得很大口,沒一會兒就吃完了,他說“好吃。”
趙允隋一動不動地盯著他,過了會兒,又重新端來一盆水,給他擦洗滿是西瓜汁的下頜,擦干凈了,重新上床將他抱在懷里。
外面的日光越來越烈,放在往日,姜邑早就出了一身汗,可是如今,連半滴汗珠都沒有。
趙允隋還是習慣似地抬手去他額角擦汗,可觸摸半天,那里干干凈凈的,瑩潤溫暖,絲毫濕潤都沒有。
他一下不動了。
姜邑說“趙允隋,我沒有死,但確實不是人了。”
趙允隋翻過身,用力含住那雙唇,他親得很急很重,親完離開后,由上而下地看著他,不多時,那張臉終于有了變化。
姜邑看到有東西從他眼里掉下來,開始是一滴兩滴,之后就是成片成片地往下淌。
他死死抱住姜邑,頭埋在他耳后,喉結滾動幾下,竟像個小孩那樣哭出聲來。
姜邑攥著他的手,什么話都沒說。
趙允隋哭得幾乎失聲,抖著睫毛問他“你還會走嗎”
姜邑更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可很難得的,趙允隋居然沒有繼續追問,看了他幾眼,突然啞聲說“我已經買好了鋪子,你以前說要開棺材鋪什么時候開張”
姜邑一愣。
趙允隋又道“明天就是個好日子。”
姜邑沉默片刻,說“那就明天開張吧。”
幻境可以模擬人間的情景,也可以模擬人間的歲月,姜邑平靜地想,他其實也可以模擬出一輩子來,現實中一年的時間,完全夠了。
他如此想著,便也將幻境里的范圍擴大,不僅有了景和物,連花清鎮以往的居民也被他幻化而出。
棺材鋪順利開張,一切都和曾經的想象一樣,錢賺得正好,日子不算忙也不算閑,他們一個算賬一個跑去神醫那里打聽哪兒死了人,然后一起制作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