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邑有待在蓮花村的所有記憶,村里誰家有事互相幫助在哪里都是尋常,蓮花村當然也不例外,你今日幫了我,明日我有事才有人幫忙。
這樣的集體里,總有些付出最多的老好人,過于好說話,過于懦弱,誰喊一聲就過去,哪怕要求過分。因此今天幫了這家,明天不幫那家反而是個罪過,就算平時已經幫了很多,可但凡幫這家幫的不是最多的,收獲的往往是其他那幾家的私下埋怨。
就比如姜鐵柱家,僅回來的這幾個月,姜邑就親眼看到王老大過去幫他修過屋頂、挑過糞、割了一個時辰的麥子。
可姜鐵柱也只在王老大說要和隔壁村寡婦成親時,讓妻子劉阿秀去街上幫忙選過布料。
饒是如此,姜鐵柱還總覺得自己是村子里最吃虧的人,因為誰家屋頂有問題,都是王老大去幫忙修,誰家農活急,都有王老大抽空幫忙,比起跟王老大走得近的鄰居,姜鐵柱會說“咱家占得便宜才多少王老大那貨色分高低呢”
姜邑余光注意到王老大在有意無意往這邊看,笑著說“沒人在確實可惜,不如您去找村里人一個個說聲,每人輪流照顧王老大,村里十幾戶人,每戶只出一個,一個月一家也頂多輪到兩次,等王老大病好了,就完全不用了”
劉阿秀嘴角一抖,像是被他嚇到,急忙打斷他“你又亂說什么一個瘋子你還讓全村人都跌進去還有我們憑什么要管他家里又不是沒人”
姜邑說“互相幫襯嘛。”
“行了祖宗你這張嘴趕緊閉上吧”劉阿秀趕緊往王老大那邊瞧了眼,對方正在玩碗,碗沒拿穩,倒了,里面的吃食糊了一手,她嫌棄地砸吧了下嘴,收回視線,“姜邑,我看你也快瘋了,說話一點譜都沒,成天如此,怪、怪不得江家那么對你”
姜邑目光一冷“哦”
劉阿秀微怔,先是被他那眼神唬了下,隨后又挺直腰板惱道“以前我還想著,江家養了你二十年,就算不是親兒子,哪怕養條狗也有感情才是,不該完全不管你今天不對,這段日子了解透了你,也算是徹底知道江家人為什么不要你江家人說得對,你確實頑劣就是一個惹禍精比你爹年輕時還要過分”
姜邑注視著她,示意她繼續說。
劉阿秀這些日子一直想把江蕭林認回來,哪怕得個干娘的名頭也好,可每每想到對方對自己的冷漠就心酸,再看眼前只剩仇恨的陌生親兒子,忍不住又流了淚,竟問“會不會搞錯了我聽說有的滴血驗親也不次次準的,要不阿邑,你勸勸蕭林,咱們重新驗一次好不好,說不定只是鐵柱記錯了,同一天出生的孩子,看上去都差不多,或許他自己都弄錯了”
哽咽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臉上的表情消失得干干凈凈,姜邑說“錯不了,你就沒發現江蕭林和你們夫妻倆半點兒不像嗎倒是我,和你的臉型一模一樣。”
劉阿秀一聽,又看向他,那恨不得刺穿自己心窩的表情讓她頓了頓,隨即哭得越來越兇。
面前的親兒子對她猶如洪水猛獸,突然看都不敢再看,掩面蹲下“為什么啊老天為什么要這么對我”
明明是噪音,姜邑這會兒也不覺得她吵,垂眸仔細看她如何哭的。
江蕭林過來的時候,他都沒第一時間發現,還是是劉阿秀乍然一聲大喊,朝外跑去,他才抬頭,看到江蕭林來了。
姜邑轉身進了屋。
他以為江蕭林會被養母糾纏一段時間,可剛坐下,腳步聲跨門而入。
江蕭林身后的隨從不見了,姜邑照常坐著,男人停在那里遠遠看他一眼,沒先過來,走到照看王老大的隨從旁邊,低聲問了什么。
對方的聲音也很低,姜邑完全聽不到。
腳步聲再過來時,姜邑正看著墻上貼著的喜字,聽到動靜,扭臉。
江蕭林在一側坐下,一字不發,可落在腿上的那只手,青筋微起。
姜邑問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