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樓卿山分開后,姜邑就一直在想這件事
河家村的這些人未必全都渾渾噩噩地在畫里活著。
很可能和他們一樣,從進入畫里就知道這里不正常,甚至能察覺邪祟的存在,但或許有人先一步將自己的察覺說出來,但結果凄慘,他們才不得不按照畫里的規矩在此生活,以免下一個被吃掉的是自己。
在這樣的情況下,誰都能預測到大家早晚要死,但還是不想當最早的那一個。那么所有村民,自然就形成了一種彼此算計、敵視的競爭關系。
畢竟別人先死,自己就能多活一段時間。
這個想法還需要佐證。
李保田睡得很早。
院子里很安靜,夜里無風,姜邑摸著黑在院子的角落沖澡,洗完快速披上衣服,回屋的時候,也不知是不是錯覺,聽到了一聲短促的簫聲。
他扭臉往外看,月光微弱,院子外什么都沒有。
姜邑抿著嘴巴,警惕地在屋檐下摸了一跟木棍,半晌后,確定再無異常,往李保田的屋子走去。
他沒敲門,只貼著窗子朝里看,黑漆漆的,能模糊看到床上一個隆起的身影。
“姥爺,”他低聲說,“你睡了嗎”
里面先是靜了下,接著響起老人翻身的聲音,然后是帶著睡意的沙啞嗓音“你有什么事啊”
姜邑想了想,說“那個陳老爺真的是為了找人被老虎咬的嗎”
安靜。
姜邑能感知到對方的反應不對,為了探個虛實,還是繼續說“我昨天看過陳老爺就做噩夢了,夢里他說他不是去找”
“閉嘴”床上的人影頓時坐起來,氣急敗壞,“再亂說我就打你嘴了”
姜邑沒出聲,貼著窗望著那道身影。
老人佝僂著身子,少時,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邑兒啊,別再胡說八道了,人和人的命不一樣,咱們就好好過,不管別的,聽話啊,回去睡吧。”
“嗯我就隨便問問,姥爺你好好休息。”
其實從第一晚的席面上,看到全村人對陳才義的死諱莫如深時,他就該想到了。
不出意外,陳才義或許就是第一個說出這里有問題的人。
很顯然,說了真話,影響到馬腹飼養長期口糧,也為了殺雞儆猴,于是第一個被吃掉了。
回了昨晚休息的屋子,姜邑有些睡不著。
床邊的蠟燭早就吹滅了,屋內伸手不見五指,他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難眠。
約莫三更,外面一片寂靜。
姜邑起來穿上衣袍,將樓卿山給他的炮竹帶上,輕手輕腳地開門出去,他先去了李保田睡的東屋。
里面呼嚕聲很大,老人完全睡了。
姜邑轉身走進了院子里,抬頭往上看了看。
月亮呈半圓形狀,高高立在天上。
銀色的光非常微弱,鋪在院子里,倒顯得那口井分外突出。
姜邑走到了井前,這口讓他一看就在意得不行的水井并不簡陋,井口還砌了幾層磚,只不過就像是李保田所說的那樣,井蓋是一塊圓形巨石,光這塊石頭普通人都很難徒手搬開,更別說那巨石井蓋還被死死鉗在井口的縫隙里,日積月累,風吹雨打,井蓋和井口的石頭幾乎都要合二為一了。
這口井外觀很常見,可姜邑的目光卻始終無法從上面離開。
好像下面有什么東西呼喚他的似的。
姜邑深吸一口氣,揉揉手腕,扎了個馬步,俯身抱住那塊巨石。
三、二、一
說是搬,但更像是拔,使出一部分氣力猛地將那井蓋扒出來,姜邑又小心放在旁邊的草堆上,全程都沒弄出多余的聲響,可余光還是下意識瞥了眼東屋。
呼嚕聲依舊。
姜邑拍拍手心,往井里看去。
不是枯井,有水,水面映著半圓的月亮,水下黑漆漆的看不到。
姜邑回屋子里拿了一根蠟燭點上,趴在井口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