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發隨著傾身的動作礙事地滑落到身前,他不習慣的往后撩了撩。井生見狀,取過梳子和束發,麻利地幫他把頭發扎到了頭頂。
顧念摸摸頭頂的發髻,不禁想念起自己原來那頭方便的短發。
等到井生弄好頭發,他繼續將紙包里的紫砂糖嘩啦啦的全倒進墊好的漏斗,隨后又把另外半塊麻布鋪在了最上面。
井生和玳瑁面面相覷,正在疑惑,就見顧念挖起把黃泥,結結實實地糊在麻布上。
“小郎君,你這是做什么”玳瑁急得跳腳,太浪費了,那可是二兩紫砂糖,能賣二十文錢呢
“讓它變成五十文。”顧念得意地揚了揚眉峰,手上卻絲毫不停,又接連挖出幾把黃泥蓋上去,很快就把奓斗里的東西糊得嚴嚴實實。
騙人,好好的糖全都被糟蹋了玳瑁看看那個臟乎乎的面目全非的泥斗,又看看完全不當回事的顧念,哇的一聲,哭著跑了出去。
顧念舉著兩只泥手,無辜地眨了眨桃花眼,怎么又哭了
倒是井生見怪不怪,淡定地出去給顧念打水洗手,才二十文,比起以前,他們家小郎君這次已經玩得很收斂了。
“放穩點,別摔了。”顧念邊洗手,邊指揮井生把自己的大作放到房間角落,“等過段時間弄好了可值五十文呢。”
土法提純的好處是方法簡單,問題嘛,就是效率低,太費時間了。
井生低垂著眼角,一副乖順的模樣,心里卻完全沒把顧念的話當回事。
畢竟這種話他聽過太多次了,哪次小郎君砸錢斗雞樗蒲chuu之前不是這種信心滿滿的樣子哪次又真的贏過呢就像忠叔說的,不過是花錢買個小郎君開心罷了。
“算了,還是準備熱水直接洗澡吧。”顧念可不知道自家小弟心里的想法,聞了聞自己身上,躺了好幾天,感覺都腌入味了。
他身體還有些發虛,洗過澡就又累了,便重新躺在床上,讓井生去忠叔和秦染那邊幫忙。
躺在床上努力了許久,顧念卻根本睡不著,瓷枕硌腦袋,床鋪也硬邦邦的,處處都不適應,最重要的是──沒有手機和游戲機打發時間。
他翻來覆去地折騰幾回,最后只得重新起身,打量起房間里有什么可以拿來消磨時間的。
窗邊的桌案上攤放著秦染之前看到半途的那卷醫書,那并不是顧念所熟悉的書的樣子,反而更像是一副裝裱過的橫卷書畫。
長紙做底,外層精心裱了層錦帛,一端綴著長條狀的絲帶,另一端則是黑漆木軸,中間的書頁鱗次向左,規整有序。
這就是傳說中的龍鱗裝,顧念忍不住伸手輕輕摸了摸那泛黃的紙頁,他以前只在博物館里隔著玻璃看過龍鱗裝古書,沒想到現在居然能摸到實物。
不過,書的內容他就不太感興趣了,最上面那頁畫著張類似人體穴位圖的東西,標注密密麻麻,右側三個大字,明堂圖。
靠墻邊的架子上是一堆堆碼放整齊的卷軸,長得都跟秦染案上的那卷差不多,有些外面還套著布袋,袋口綴著一堆堆不同顏色的小掛牌,標注著書名和漢字編號。只有架子右下角的角落里擺放著十幾本方方正正的顧念熟悉的書。
唯一不同的是,那些書的書脊不是朝外,而是朝上的,冷眼一看就像是趴在書架上似的。朝外的這邊還有字跡標注,比如前面那幾本,就分別寫著丙寅、乙丑之類的,后面還各自寫著春、夏、秋、冬。
顧念隨手抽出一本翻了翻,發現居然是藥肆之前幾年的藥材進出庫賬冊,每季度結成一冊。
他在賬冊和醫書之間猶豫了會兒,最終決定用賬冊來培養自己的睡意。
果然,在各種稀奇古怪的中藥名和上品中品下品幾斤幾兩幾錢幾文的聯合攻擊下,顧念枕著瓷枕,如愿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