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外看,空中灰蒙蒙的,像罩了層煙霧似的,仔細瞧來全都是飛在半空的蝗蟲,雨點似的讓人心驚。
“啪”又一只蝗蟲飛過來,撞在了他扶著窗框的手背上,葉九思倒是不怕蟲,但這么多密密麻麻地擠在空中,依舊令他看得難受,立刻啪地把窗子關上了。
“師父,怎么辦城里怎么會有這么多蝗蟲”他甩掉手背上的那只,又抬腳踩死一只剛才趁著開窗的功夫飛落到地板上蝗蟲,有些驚慌地看向顧念。前些年的時候,長安也鬧過兩次蝗蟲,但陣仗都比現在小多了,從來沒有這種幾乎將整個長安城都要蓋住的龐大陣勢。
“別著急,城里沒什么大問題,蝗蟲找不到吃的不會停留太久,有問題的還是城外那些莊稼。年深已經讓杜泠去找戶部侍郎和工部侍郎他們去皇城申請調派人手滅蝗了。”顧念把剛才遇到杜泠時得到的消息跟葉九思也說了一遍。
“但是外面的蝗蟲會不會太多了簡直跟下雨似的。”
“是太多了,”顧念也憂心忡忡地看向噼噼啪啪不斷被撞出聲響的窗戶,“單是派金吾衛應該已經解決不了問題了,恐怕要發動長安城內外的人,一并參與滅蝗才行。”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他們已經盡力把本地的蝗蟲都扼殺在初期了,卻還是抵不過這些外地飛來從天而降的。
“這樣的話,我們得盡快準備些網子,還有石灰和草木灰。”葉九思的除蝗記也沒有白看,立刻反應過來應該準備哪些滅蝗用的東西,“幸好我買了很多石灰,待會兒我就讓安排人運出城去交給三郎。”
這場突然從天而降聲勢浩大的蝗蟲雨終于讓呂青坐不住了,他立刻安排了征調了長安城內所有能調動的金吾衛趕去城外幫忙滅蝗,皇城各個部門,除了安排必要的坐衙留守人員外,也全部都被發動去城外滅蝗。
也不知道哪個倒霉催的給他的建議,還給每個公務員都加了指標,每人每天需捉蝗一斗,交不上來的,每次罰錢五百文。
作為大理寺的公務員,顧念自然也在被發動去滅蝗的人員之列。
那些俸祿豐厚的,自然不把這筆錢當回事,要么花錢買清凈,要么派家仆代自己去抓,還有些家境普通派不出人的,精打細算,腦子一轉就打起了別的主意,每天雇人幫自己捉蝗,一開始的價錢是一百文一斗,后來人多了,也有漲到兩三百文一斗的。
至于那些俸祿微薄的,就只能跟著那些金吾衛一起去城外捉蟲了。
顧念也曾經想過交錢了事,他實在是太討厭蟲子了,光是看到就后背發麻,半點都不想靠近,更何況每天五百文,他現在也不是付不起。
但是一想到年深和杜泠蕭云鎧他們全部辛苦奔波在城外,陸昊、甚至玉食錦衣的葉九思都帶著一堆家仆浩浩蕩蕩的出去捉蝗蟲了,他就覺得不好意思再待在家里了。
陸溪倒是依舊稱病未去,但他派了家里的數十個家仆代自己出去捉蝗,還在府門口設了個燒蝗點,每天以百文一斗的價格收購蝗蟲,就地焚燒,讓半城百姓都稱贊他的高義,人未出門,卻刷夠了好感度和名聲。
鞋套加幃帽加手套,顧念連夜請顧夫人和春梅幫自己和葉九思年深等人用藍麻布準備了幾套完整的滅蝗套裝,做足了心里建設,才奔向城外的捉蝗大軍。
年深和葉九思都在蟲災最重的藍田縣,顧念便也奔著他們去了那里。
趕到年深他們身邊的時候,顧念也看到了老教授的描述中那種噩夢般的場景。
無數只蝗蟲飛在空中,遮天蔽日,濃重的陰影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田壟里,秧苗上,到處都密密匝匝地落滿了蝗蟲,一落腳就能踩扁幾只,傳出那種讓他頭皮發麻的汁液爆裂的聲響,避無可避。
“師父,你沒事吧”迎上來的葉九思發現顧念臉色不對,就要拽著他去旁邊休息。
路邊有座大約二十來平米的臨時棚帳,里面擺放著坐榻桌案等物件,四周垂墜著淡綠色的細煙紗,既能看清外面又可以防蟲。那奢華的氣派,主人除了小世子自然沒有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