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方便跟進病情考慮,也出于對灰州府衙這邊的戒備之心,顧念、年深和秦染三人,再加上白老虎和黑鷹,這兩日都擠在徐愷隔壁的那個房間沒分開。
徐愷醒的時候,秦染和顧念正在幫他給傷口換藥,年深在旁邊打下手,所以縣令過來的時候,三人都在。
等到徐愷說出鶴圣人這三個字,房間里突然靜了一靜,幾乎所有人都愣住了。
顧念原本只期待著他的答案能證明自己和年深的清白,沒想到卻得到一個如此讓人意外的消息。
縣令皺眉道,“你確定是鶴圣人”
鶴圣人雖然是方將軍和達官貴人們的座上賓,在北地名聲極大,卻極少在公開場合露面,見過他的人卻寥寥可數,就連縣令自己,也是沒見過鶴圣人本尊的。
“確定,因為動手的就是他身邊的左鶴童。”徐愷喘了喘,又補充了句。
眾人
“鶴圣人跟我們左樞密使約好,九月二十的申時三刻,在灰州城拿兩份他的手寫經文帶回契丹。”徐愷一口氣堵在嗓口,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他說的手寫經文是積福經么”徐愷順氣的功夫,站在最后排的顧念戳了戳跟自己前面的李達,也就是那位官差頭目,跟他打聽手寫經文。
李達壓低聲音解釋了下,顧念才知道,不是積福經,而是另外一種叫千念文的東西。傳言鶴圣人手寫的千念文自帶圣力,供在廳堂有驅晦辟邪效果,而且鶴圣人抄經會耗費自身的圣氣,每年最多只能抄兩本。所以他親手書寫的經文向來是北地達官貴人們的追捧之物。
這個大騙子,可真能吹顧念忍不住撇了撇唇角。
徐愷喘勻了氣,才接著道,“后來,我們又收到紙條,說是把時間和地點改到了第二天的寅時三刻,灰州城外火云崗。”
顧念跟年深默默對視了一眼,所以耶律海和徐愷當時出城并不全是為了逃跑,還因為交易地點改了
“我們按照紙條上的時間去了,也見到了左鶴童,結果對方突然動手,先殺了阿海,又砍了我。”說到這里,他垂頭看了眼自己左腹上的傷口。
縣令道,“聽說鶴圣人身邊的左右兩鶴童,各自戴著一個左翅和右翅形狀的面具,從來不露臉,你怎么能判斷他是不是真的左鶴童”
“因為我以前見過他。”徐愷的目光轉向縣令,大約因為心情激動,又咳嗽了兩聲,“鶴圣人曾到南樞密使家赴宴,身后跟著這兩位鶴童。他侍奉鶴圣人倒酒的時候,曾經露出過手腕上的紅痣,跟那天晚上動手殺我們的人一模一樣。”
縣令聞言,沉默了下來。
秦染見徐愷身上的白布沁出了血跡,便對縣令道,“他現在情緒激動,傷口崩裂,最好讓他緩緩,之后再繼續問話。”
縣令點了點頭,面色凝重地帶著李達等人往外走,就在這時,外面又響起了急促地腳步聲,縣丞得到消息的時間晚了一步,才趕過來。
“明府,聽說徐愷醒了”
“走,出去再說。”縣令直接將他帶走了。
顧念和年深也回到了旁邊的房間。
年深匆匆走到桌案邊,提筆飛快地寫了張字條。顧念在凳上坐下來,順手撈了個橘子,邊剝邊跟年深聊感想,“你覺得他說的是真話么”
“至少有六成是真的,其余四成暫時不好判斷。”年深將字條吹干,塞進年羽的腳環里,推開窗將黑鷹放了出去。
“這下方曜月可要倒霉了。”顧念幸災樂禍地道。讓這個家伙盡想些歪門邪道的事情,現在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們占領渝關,就像一顆插在方曜月胸口的釘子,成了對方的心腹大患。估計也就是那個時候,方曜月跟契丹人的關系緩和了。畢竟雙方有了共同的敵人,他這位不知道從何而來的顧城主。
方曜月之前數次想奪回渝關,卻都失敗了,眼看著單靠他自己的力量無望,只能考慮跟其它人聯合。
在整個北地,他只有三個選擇,要么是他那兩個兄弟中的一個,要么就是契丹人。而目前看來,方曜月更傾向于跟契丹人合作。
就在這種關鍵時刻,契丹南樞密使的兒子在灰州城外遇害,一個處理不好就能害得方曜月跟契丹人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關系土崩瓦解,這也是灰州官衙上下特別緊張此事的原因。
按照灰州縣令原本的想法,肯定是盡快了解此事,證明兇手與灰州和鎮北軍這邊毫無關系,方才能最大限度的降低此事的影響。
結果,現在案子的幸存者跳出來指認說,兇手是鶴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