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著”方曜月突然叫住已經走進去的林虎,解下自己身上那件猩紅色的大氅扔了過去。
整座斗轉星移亭內部空間并不大,但供一個人容身還是綽綽有余的。
那個叫林虎的校尉進去之后并沒有立刻坐下,而是抱著大氅站在中間仔細地察看了一圈四周。
“可否跟樞密使討兩杯熱水”顧念沒有打擾他的檢查,轉而朝耶律太延那邊搭話。
徐愷翻譯過后,耶律太延怔了怔,微微偏頭吩咐了句,后面的侍從便迅速跑回營帳。
今天是個大晴天,再加上這個時辰正是一天之中最熱時候,他們坐在席上不動,尚且會微微冒汗,只想喝點涼的,誰會準備熱水這會兒顧念開口,耶律太延只得派人回營帳去現燒。
亭子里的林虎那邊檢查得差不多的時候,那個侍從也拎著個天青色提壺跑了回來,隨手倒滿桌案上的兩個銀鎏金鳥獸紋高腳杯。
亭子左前方站著的那個青衣兵卒幾步跨下臺階,跑到侍從那邊,往其中一個杯子里倒了些雪花糖,又取走另一個鳥獸紋杯,順手還在空席位上拎走個竹凳。
他把竹凳遞給正要席地而坐的林虎,又把那杯熱水放到了亭內的角落。
林虎又認真地檢查了一下竹凳,確認跟自己剛才坐的那個差不多,才將它放在亭子正中,默默坐了下去。
青衣兵卒輕輕合嚴了亭門。
因為每個方向的亭門從上到下都鑲嵌著大塊大塊的琉璃,甲乙丙三個席位方向的人依舊可以清楚地看到林虎在亭內的模樣,包括放在地上的那杯熱水在門扇角落的琉璃片上熏出的,那小片巴掌大的白色霧氣。
顧念朝臺上的四個兵卒點了點頭,兵卒們齊齊抬手摸向身邊那根柱子上的龍珠,輕輕推開,露出個銅錢式的外圓內方的洞口,眾人正在疑惑間,他們已經抽出了后腰別著的那個乁yi字形把手,有條不紊地插入其中,飛快地搖轉起來。
這是在做什么甲乙兩席的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覷。
四個兵卒忙和了會兒,亭子內的林虎卻紋絲不動,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眾人不禁議論紛紛。
唯有丙字席位的顧念等人,依舊氣定神閑,顧念甚至還摸出把玉骨扇不緊不慢地扇了起來。
半盞茶的時間過去了,亭子里的林虎端坐如昔,沒有什么明顯的動作。
耶律太延喝了口飲子,低聲說了句什么,灰州縣令轉頭看向顧念的方向,“春生夏長,秋收冬藏,天地萬物有序,顧城主確定這座木亭真的能逆轉天時,改夏為冬”
顧念莞爾而笑,白皙的臉頰在艷陽下恍若暖玉,“閣下可曾聽過人強勝天”
灰州縣令噎了噎,倒是另一邊的方曜月發出了聲嗤笑,“人強勝天難不成你想吹捧自己很強”
帶著帷帽的年深淡淡轉向方曜月,“我家主人是強是弱,渝關之戰方將軍還不清楚嗎”
“找打是不是”方曜月聞言,臉色突變,一腳踹翻了前面的小案。
顧念手上悠哉搖動的玉骨扇頓了頓,誰找打還真說不定呢。
鶴圣人連忙站起身,低聲勸了幾句,估計是勸他稍安勿躁之類的,方曜月看了看對面的耶律太延,又恨恨地瞪了年深和顧念這邊一眼,收住火氣,重新坐了下去。
等眾人的注意力再回到斗轉星移亭內的林虎身上,卻發現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裹上了方曜月剛才扔給他的那件大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