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交替,海風兩變,卻無半點颶風狂浪。
海舶之上的生活,自在愜意。
事實上,悠揚琴弦撥弄云涌,天海之下品茗幽香,知己談笑風生,無論哪一種都實乃人生暢事。
而,在這海舶龍首之上,也少不了各式糕點與美酒佳肴。
每每飲下一口茶,再配上一口糕點,都能看到柳韻錦安逸悠然的恬笑。
鄭和、王景弘與暮云煙把酒言歡間,也暢盡了天下事。
這兒的每個人都好似帶著三分微笑,綠衣裙縷的侍女雖薄汗輕衣透,但也在笑靨中流轉。
這本不該是讓人感到燥熱的季節,至少若還在大明的國土之上的話,依舊是那桃花含苞欲放之時。
南航是要去更遠的地方,卻也完全調換了季節。
在這本就不適應的天氣下,殤沫的舉動卻又讓人更不適應。
他不但沒有減去身上的衣衫,亦沒有飲過一口酒水。
他站在甲板的端頭,揚著頭,迎著風,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
他已站立很久,久到足能夠讓任何人都感到奇怪。
人一旦奇怪起來,就會有種莫名的孤獨,且是不茍言笑、心事重重的孤獨。
這種孤獨是無法被喚醒的,也是無法被驅逐的,只因暮云煙已喚了他多次,他也已揮手言拒了多次。
可,更讓人感到奇怪的是,柳韻錦好似一直在默認著他的舉動,至始至終都未曾喚過他一次,依舊是側臉的恬笑,享受著大自然萬千美景與海風的無限輕拂。
她很了解殤沫,沒有人會去質疑這一點。
她也默認了是殤沫的人,在占城之中很多人也看在眼里。
但,就連鄭和與王景弘都已意識到殤沫再這般繼續站立下去,難免會生出尷尬之感的時刻,她卻仍沒有任何走向殤沫的舉動。
除了撫琴,便是在品茗間食著糕點,只是她這次并沒有再將銚子架在火上,好似已不再需要沸水來沖開那炒青綠茶。
茶是她本就隨身帶的,她也獨愛這蘇州府的味道。
這種茶雖比不過貢品陽羨茶,但其扁平光滑、香鮮味醇的特點也是少有的,更何況它還很耐泡,且是香高持久。
她當然也很了解這種茶,撫下多曲琴音后,也唯有此茶能讓她仍感香醇。
然,此刻她已不想再飲,銚子內漸涼的水,已被她盛入了灰色的小茶壺中,隨后繼續撫出著琴聲。
琴聲又止,鄭和、王景弘也已在談笑間斜瞥過殤沫多次,暮云煙似有似無的接著兩人的話語,臉上不免露出著苦笑。
身為長輩,暮云煙已感到不自在,他實在想不通為何殤沫會一直不吭不響地站著,連一口酒都不喝。
莫非,殤沫還在擔憂著自己的真實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