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中有一處僻靜的院子,極其寬闊,旁無多余的裝飾,院子里唯一的亮色,就是東隅的梨花樹。往日這院子充當著宇文玄的練武場,和其余的武將不同,宇文玄的練武場,沒有擺成一排的斧鉞刀叉,十八般兵器,他只有一柄長溟劍。院子里沒有箭術,御馬,角斗的區分,只是一片空曠暢通無阻的院子。即使宇文玄再也拿不起劍,在管家的打理下,這片院子也沒有變成雜草叢生的荒涼景象,反而與之前一樣。
如今正是梨花盛開的時節,朵朵梨花宛如飄雪般,從枝頭墜下,飄落在梨花樹的周圍。宇文玄站在樹下,望著極其空曠的院子,胸膛內血液躁動,卻只能勉強按耐。
“沙沙沙”的響聲,是起風了。
白且柔的花瓣悠悠落下,與泥土混雜在一起。原本皎潔純白的花朵,沾染了臟污,不再如同掛在枝頭時一般可愛可憐。宇文玄嶙峋的眉骨攏起,眼神冷凝地注視著掉入泥土的梨花。
他好似聽那些文人雅士吟嘆過。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只可惜,宇文玄不懂這些所謂的“護花”情意,也對埋入泥土中的梨花生不出憐惜感嘆。他只知道,即使潔白如梨花,也可能被骯臟下賤的泥土沾染,更何況是通曉世情的人呢。
護衛在院子外站定,直到宇文玄看到他的身影,喚他進去,護衛才將事情一一稟告。
“河畔”“藥方”細碎的話語落入宇文玄耳中,他神情未變,無怒無喜,只稍稍揮手,讓護衛繼續盯著。
花晴腰酸背痛地抬起身子,看著自己寫出的歪歪扭扭的字體,腦袋越發痛了。她愁眉不展地看向屋外,正好看到寶扇走進來。
寶扇發絲間一條鵝黃色系帶,隱在三千青絲中若隱若現。她嫩如枝頭花骨朵兒的臉蛋,白生生的帶著一抹紅。許是因為蓮花發簪被人折斷,寶扇一時半會兒沒其余的裝飾,只能用三兩只小巧的梨花綴在發間,更顯其纖細柔弱身姿。
花晴忽然覺得,寶扇與這梨花極其相襯,極小且白的臉,怯生生一被風吹,就從枝頭飄落的怯懦性子。這會兒已經沒了生死憂患,花晴對待寶扇,不似方才的殷切,只輕嗤一聲,偏過頭去,故意不瞧她,只兩只滴溜溜的眼珠子,還緊緊地掛在寶扇身上,暗中窺探著她的舉動。
寶扇走到自己的床榻旁,俯下身子,輕輕踮起腳尖,去取床頭的粉瓷圓碗。瓷碗中注滿了清水,放著幾朵曬干的花朵。寶扇將這些干花泡在清水里,再擱置在床榻上,只需一晚,便能將床榻上都沾染上芬芳的氣息。花晴素來不齒寶扇這些小巧的心思,只道她是荷包空空,無銀錢使喚,才買不起香料熏染。花晴故意買了濃郁的香料,擱置在床頭,想借此讓寶扇好生羨慕一番,不曾想,香氣卻是沾染在了身上與床榻。只是她與寶扇站在一處,一個是清雅自然,另一個香氣濃郁撲鼻,孰優孰劣極其分明。
胸前的系帶隨著寶扇的動作,緩緩飄落,與她腰間的發絲纏繞在一起,顯得分外纏綿。花晴想起今日,宇文玄因為寶扇所求,饒了她的性命,再看寶扇的姿態芊芊,不禁面容冰冷,氣哼哼背過身去,重新握筆抄寫經書。
宇文玄這般暴戾之人,也會為這柔弱姿態迷惑。果真世間男子都一般,見了寶扇這樣的柔弱不堪,只想以身想擁,再想不出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