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謝文英聽到了寶扇的輕咳聲,嬌小脆弱的女子用繡帕掩口,兩頰彌漫著紅暈。纖細如同柳樹枝的身子,仿佛什么風浪都禁受不住。謝文英若是要拒絕,恐怕下一瞬,寶扇便要承受不住打擊,昏厥過去。
寶扇猶在那里請求,聲音比平時軟了幾分,她平日里的嬌吟,尚且宛如綿軟細密的砂糖,讓人覺得甜膩惑人,此時聽她刻意放軟的聲音,任憑是世間修羅,也得有所動容。
謝文英只得應好。
他解開上身穿著的里衣,因得常年練武的緣故,他肌膚并不過分白皙,而是呈現著康健的顏色,既不顯得嫩白,也不過于黝黑。肌膚隱隱透露著蒸騰的熱意,讓人瞧上一眼,便忍不住面紅耳赤,心頭小鹿亂撞。
為了察看后背的傷口,謝文英面朝著山壁,背部對著洞口,皎白如霜的月光透過稀疏的藤蔓,將謝文英的后背照映的分外清晰。謝文英的后背,如同云凝峰上巍峨的山峰,溝壑分明,極為挺拔。脊背中間,有一條細長深邃的縫隙,逐漸向下蔓延,直到被灰色長褲遮掩,再看不真切。
那寬闊的后背上,有一道極其突兀的傷痕,有兩指多長,方才謝文英褪下里衣時,寶扇已經瞧見,血珠已經滲透了薄衫。寶扇伸出柔荑,輕輕描摹著那傷痕的形狀。血肉翻開,如此駭人的形狀,定然是極其痛的。可謝文英自從進入山洞,對于身上的傷痕,卻是只字未提。
寶扇的指尖,帶著柔柔的暖意,她并不觸碰那血肉,而是從傷口的開端,向下緩緩移動。謝文英身子僵硬宛如冰雪凝結,他心底覺出幾分不自在,剛要開口說道,看也看了,既然無甚緊要,便不要再瞧了。
可綿密的濕潤落在謝文英的后背上,順著脊背的縫隙,流淌至尾骨處。輕柔的哭泣聲,在謝文英身后響起。
并不聒噪,反而讓人覺出心疼。
謝文英不解:“哭什么”
寶扇聲音嗚咽,如同被欺凌的小獸般,盡是無助茫然,她弱聲道:“文英師兄受傷了,傷口很長,一定很痛”
她泣不成聲的模樣,讓謝文英心中恍惚,仿佛那傷口不是在謝文英身上,而是落到了柔弱的寶扇身子上。
謝文英轉過身,看著眼圈通紅的寶扇,嘴巴還在輕輕地顫動著,語氣淡淡道:“不痛的。”
寶扇強行忍耐著眼眶中晶瑩的淚珠,抬眸瞧看他,見他臉龐上沒有半分忍耐的神色,半信半疑道:“當真”
謝文英覺得她果真是小姑娘脾性,既好笑又心生異樣,語氣篤定:“何曾欺騙過你。”
寶扇咬唇深思,謝文英確實沒有欺騙過她。他是云凝峰的大師兄,行事光明磊落,為人清風朗月,怎么會哄騙人。可是看著那駭人的傷痕,寶扇心中發怵,仍舊眼中包淚。
謝文英伸手,將里衣穿上,又覺得那灰袍沒了用處,索性將灰袍也系緊,隔開寶扇的視線。他堅硬如同冰峰的心腸,仿佛被寶扇的淚珠,哭掉了一塊棱角,漸漸有了融化的趨勢。
晨曦剛至,謝文英便睜開雙眸,他看著懷中緊閉雙眸,模樣乖順的寶扇,將她喚醒。足尖輕點,掠過重重樹葉,謝文英攬著寶扇,落在了云凝峰山巔。
在寶扇的殷切目光下,謝文英只能為身上的傷口上藥,包括眉心中那幾乎看不真切的細小傷痕。
粉緞繡履踩過地面上的冰團子,發出“咔吱”的響聲。寶扇回到小院,見到百味正站在簡陋的馬廄旁,手中送著草料,喂養著寶扇帶上云凝峰的小毛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