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拂柳眉攏起,冷聲道:“怕什么”
寶扇身形輕顫,宛如風中落葉般無所依靠,她將自己的擔憂盡數說出。雖然尹小姐是失足跌落,但畢竟是與寶扇有所牽連。且謝觀當著眾人的面,要與尹小姐解除婚約,在眾人口口相傳中,便會將寶扇當作毀人姻緣的引子。秦拂以為,寶扇是在擔憂名聲受損,剛要啟唇,要寶扇莫要多思多慮。
寶扇綿軟的聲音響起:“若是耽擱了長姐的婚事,可該怎么辦才好。”
聞言,秦拂眼神微滯,她仔細端詳著寶扇,青黛眉,桃杏眼,一如既往的溫順膽怯樣子。秦拂心頭微松,想起這數十年來,寶扇緊跟在她身后,安分守己,未曾有過逾越和癡念。而秦拂,卻因為寶扇同謝觀,陸聞鶴有所牽連,但她自己卻全然不知,這種脫離掌控的感覺,令秦拂心生不喜,這才有意冷落寶扇。可是細細想來,寶扇又何曾做過什么錯事,自己這般遷怒,著實沒有道理。
秦拂眉目舒緩,難得寬慰了寶扇幾句:“因為區區流言蜚語,便輕易地將婚事毀掉,說明這婚事,原本便不是什么上好的婚約,與你并無干系。”
覆在寶扇額頭上的柔軟發絲,隨風微動,露出駭人的青色痕跡。秦拂眉峰緊蹙,出聲詢問道:“可曾用過藥”
寶扇怯怯答道:“國公府的府醫拿了藥膏,已經涂抹過了。”
黛眉中浮現出糾結神色,寶扇輕聲問道:“食肆中,尹家小姐瞧著傷的極重,要不要去尹府”
秦拂冷冷地瞧了寶扇一眼,心中頗為恨鐵不成鋼,尹小姐有意傷害寶扇,卻不慎摔倒,本就是罪有應得,即使落了個人事不知,也與秦府并無干系。偏偏寶扇生了一副懦弱性子,旁人害了她,寶扇還眼巴巴地要上門探望,當真是蠢笨至極。
“尹小姐的傷,自然有旁人去關懷,不必你我費心思,你只需安分地待在府中。”
寶扇溫順地稱是。
閨房中,菱花鏡里倒映著寶扇的臉頰,瓷白的肌膚上,青色的傷痕顯得尤其駭人。寶扇伸出手指,輕輕戳弄著額頭的傷痕,輕微的刺痛,頓時向額頭四周泛起。寶扇黛眉緊蹙,指腹輕按,揉捏著額頭上的痛楚,心中思緒起伏:她與陸聞鶴之間已經有了首尾,若是能嫁給陸聞鶴,寶扇所惦念的富貴榮華,都能如愿以償。可是如今,寶扇與陸聞鶴的相處,更像是陸聞鶴沉溺于她的身子,而并非有多少情意。像陸聞鶴這般行事偏執,肆意妄為的人,若是叫他掏出整顆真心,盡數獻出,怕是難于登天。而寶扇并不妄想著只用須臾片刻,便得到陸聞鶴的全部情意。如今寶扇所圖謀的,是做國公府的佳婦。
這婚約之事,不可由寶扇親口提出,如此便會落了下風,也會令陸聞鶴生出索然無味,不如棄之的念頭來。但陸聞鶴的心思難以揣測,平白地也不會冒出迎娶寶扇的念頭,怕是會如同尋常一般的男子,想要將寶扇收入房中,做個供垂憐疼愛的美妾。
想要讓陸聞鶴生出娶妻的念頭,便只能徐徐誘之,讓他主動思慮,親口說出。
寶扇思緒微動,一個打算逐漸浮上心頭。
尹府。
灌了幾劑湯藥后,尹小姐才悠悠轉醒。面前模糊的景象,逐漸變得清晰。尹小姐唇齒輕啟,喉嚨滿是草藥的苦澀味道,生生灌了幾盞茶水,又含了一枚酸杏子,才將口中的苦味去除。尹小姐喚來食肆中的丫鬟,細細追問在她暈過去以后,食肆中發生了何事。丫鬟一開始有意隱瞞,但尹小姐只道:“食肆中來往的人并不在少數,若是你膽敢有半句虛言,便立刻發賣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