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母見到游東君時,心中頓覺詫異。雖然小廝已經提及,這位道士年歲頗小,但譚母以為,這年歲,是同那些發絲長髯花白的道長們相比較而言。只是,譚母未曾想到,眼前這個模樣俊俏,面如冠玉的小道士,是小廝口中所說,有幾分捉妖本領之人。
但游東君面對譚母若有若無的打量,并未露出怯意,他神色平淡,只沉聲詢問譚母前來所謂何事。
這般神態,倒顯現出幾分仙風道骨的得道高人模樣。
譚母心中微定,她此時也無計可施,唯有將面前的游東君,當做唯一可以捉住的救命稻草。譚母如實說出,自譚千帆訂親以來,和他有過婚約的女子,無一例外,都遭受意外。譚母自然不相信“克妻”之說,只猜測道:“譚家是否有邪祟做亂,才惹出這許多禍患,使得子孫婚事不寧。我聽聞小道士有捉妖本事,特意來請你進府一觀。”
游東君沉默不語。
寶扇腰肢款款地走來,將新泡的茶水,放在游東君面前。
“道長。”
不待寶扇將茶水放到桌上,游東君便伸手接過。
忽地,涼風吹進屋內,寶扇輕聲咳嗽兩聲,她以帕掩唇,面色發白。譚母的視線,這才從游東君身上,轉移到寶扇這里。譚母看寶扇身姿柔弱,臉頰雖然擦了脂粉,但仍舊有一絲病氣在,想來是害了寒癥,剛好不久。譚母目光如炬,看出寶扇和游東君關系匪淺,她轉身叮囑小廝。
不過片刻,小廝便將打聽來的消息,傳到譚母耳中。
譚母看著寶扇的視線,頓時柔和了幾分,她溫聲說道:“這位姑娘,瞧著身子有恙。”
聽到譚母與自己交談,寶扇下意識地往游東君身旁靠近,怯聲回道:“小病罷了。”
譚母便道,她家中有治療咳癥的妙藥,不如取來贈給寶扇。寶扇柔聲婉拒:“我這咳癥,不是前些時日,害了寒癥才落下來的。若只是寒癥,用些草藥,或飲些枇杷雪梨羹,便能大好。只大夫所說,是我身子虛弱,才長久不好,仔細養著便是。便不勞這位夫人贈藥,便是用在我身上,也是無用的。”
寶扇不想打擾游東君和譚母的商議,只草草地拒絕了譚母,便柔聲告辭。臨走時,寶扇突然俯下身子,柔荑貼上游東君的道袍,將那枚松動不堪的系扣取下,握在手中。
她輕聲低語:“道長待會兒,記得將道袍換下,我將系扣縫好。”
游東君輕輕頷首,模樣仍舊冷淡。但譚母分明瞧出,游東君待寶扇,和旁人分外不同。
譚母不知游東君不應下除妖之事,是對自身道法不精,擔心除不掉邪祟,壞了名聲,還是不想招惹這等麻煩事。但譚母已經決心,要將游東君請去,替譚千帆查看一番。
她面上溫和:“瞧那位姑娘,面上有不足之癥,需要精貴草藥仔細養護。正巧,我府中有一株天山雪蓮,最是養人,用在那姑娘身上,正是合適。有雪蓮滋養,那姑娘就不必忍受咳癥之苦。小道士若能查出是何等邪祟,譚家自當奉上辛苦銀子,再將雪蓮送來。”
游東君眉峰攏起,沉聲道:“除妖降鬼,乃我茅山一道的職責所在。至于銀錢,卻是不用。”
譚母見游東君松口,自然是千恩萬謝。譚母得知游東君是第一次下茅山,可謂是初出茅廬,不懂人間世事。譚母卻是懂得你來我往的道理,她口中不再提及酬謝一事,但已經決定,倘若游東君真能查出邪祟所在,她所允諾的,自然會一分不少的奉上。
三人在譚母的帶領下,來到譚家宅院。寶扇看著富麗堂皇的宅院,整整齊齊站在走廊下的仆婦小廝,不禁心中感慨,譚家果真在梁城地位頗高。顧瀟瀟在宅院中四處游蕩,她雖然見慣了富貴,但譚家的顯赫富庶,卻是數一數二的。顧家更重聲名,內外裝扮,皆是朝著書香門第靠攏。而譚家不同,連二等丫鬟鬢發間簪的,都是金釵。
游東君的眼中,沒有這些奢華之物。游東君烏黑的瞳孔微閃,仔細打量著譚家的每一處裝飾,他摸出腰間的羅盤,踱步向院子中走去。
顧瀟瀟撥開草叢,正發現了一只翅膀透明的蜻蜓,睜著兩只黑黢黢的眼睛,一動不動地趴在草葉子上面。顧瀟瀟揪住蜻蜓的翅膀,將它藏在掌心,手掌頓時傳來了酥麻的癢意。顧瀟瀟想要將蜻蜓,拿給游東君看,但她轉身一瞧,游東君已經跟隨譚母,走出極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