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頭說,“那小姑娘說的沒錯,趁著現在你們還能走,快帶著小山回去吧,再往前走,只能神仙是非之地,就是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孟山沉默的搖頭。
孟老頭摸摸孩子的頭,“我老了,遲早有一天也會死,而且,那一天應該也不遠了,你最終是要一個人長大的,就像是小九一樣,你們一個人并不能改變什么,說不定至死,也見不到你哥哥一面。”
孟九下定決心“我明日就去韓軍,和我哥哥一起上戰場。”
“韓人,還沒有到讓女子上戰場的時候。”
“那我就女扮男裝去,總之,我是不可能一個人逃走的。”
孟九說完,又有些不甘心,繼續問“爺爺,你說一個人改變不了什么,可你剛才和蘇姐姐說,她一個人,可以”
孟老頭笑了,笑她的天真,“你聽錯了,我說的不是一個人改變不了什么,而是你們一個人改變不了什么,有的人,生來就和你們不一樣,我說的不是那個小姑娘一個人和你們不一樣,因為天下和你們不一樣的人太多了。”
“有的人,以一己之力就可以變法整個國家,改變無數人的命運,有的人,一個人就可以決定一場戰爭,決定要送多少人去死,有的人,一個人就可以定下一場戰爭的勝負,決定一個國家能否存活,”
“但你們是這樣的人嗎”
孟九聽完這番話,只感覺到濃烈的無力感和不甘,“難道就因為我們出身底層,就注定只能是被改變命運的人,而不是改變別人命運的人嗎”
孟老看向遠處那幾個秦兵,哪怕個個都是身負重傷,也要分出數人來守夜,保持警戒,尤其是領頭的王河,他失血過多,臉色蒼白,只有一口氣在,還帶頭守夜。
“你們只聽說秦人兇猛,只知道秦兵斬敵獎勵厚重,但這軍功是要用自己的命去拼的,人決定不了自己的出身,但可以決定自己的路,就是因為他們不想做被別人隨意決定生死,被別人當做草芥的微末之人,而秦國,給了他們這樣的一條路,他們才會拼命往上爬。”
“那名震天下的武安君,起初也沒人知道他的名姓,沒有顯赫的出身,全靠著這軍功,一步步往上晉升,踩著無數條人命,終于走到了封君的位置,而天下數國,只要聽聞他的名號,無不心驚膽戰。”
孟九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她又說不準。
孟老說完,淡然一笑,“你聽完,是不是覺得自己也可以是武安君,自己也可以逆天改命,自己也可以在這一方天地,獲取軍功,保護家人呵呵,想想吧,這天下數百萬數千萬的生靈,這么多年來,為何只出了一個武安君。”
“因為更多的人,是成了武安君這等人晉升路上的墊腳石,成了黃土之下的累累白骨,在今日之前,他一個人手里屠戮過的命就已然達到了數十萬,你以為沒有任何代價,就能站在如今的位置上嗎看那王河,如此拼命,不也是想成為下一個武安君”
孟九今晚聽了太多的東西,信息量簡直爆炸,足夠她想好幾天,她沉默許久,最后又問道,“那您呢”
這一句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問什么,是問您要去哪里,還是您為什么心甘情愿跟著他們走,明知是死,卻不害怕,又或者是想問,您已經看穿了這一切的是非,又避世良久,為何還要趟這趟渾水。
孟老似乎快要睡著了,坐在地上,眼皮往下搭。
他最后緩緩道,“我有我的命,也有我要做的事情,等我要做的事情做完了,我的命也該還給這天地,我要的不是功成名就,也不是茍且偷生,我不需要操控誰的命運,也不會被誰操控。”
他似乎想起了某個記憶深處的舊友,微微笑了笑。
孟九問,“那您要做什么事”
沒有回答,老頭睡著了。
星光混著月光,落在這片寧靜的大地上,遠處的河流緩緩流淌,沖刷了前半夜的血跡,河水再度變得清澈,似乎一切都沒發生過。
蘇搖鈴正要鉆進自己的單人奢華獨享小帳篷,身后就傳來了王河的聲音,“咳咳。”
蘇搖鈴轉頭“”
今晚輪流單人小會議是吧。
“剛才的爭論,我都聽到了。”
王河臉色雖然不太好,但常年作戰,皮膚還是曬得紅黑,“我來是感謝您的救命之恩的,雖然您是說的很直白,但我知道,無論是救下我們,還是給我們藥物,替我們爭取活下去的機會,對我們來說,都是莫大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