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一句話的宗姆緩緩起身,目光從眾人身上掃過,最后停留在了軍區各個軍官身上。
除了霍延己與元德丘,其它七名少將、兩名中將都是畸變者,此前都不知道畸變的真相。
可他們依舊以大局為重,無心憤怒,風塵仆仆地趕來這場會議,和其他人一起來維持城內和平。
宗姆看著他們“是我們對不起各位,可人類危在旦夕,還是希望幾位能以大局為重。”
他重重低下頭,腰彎到最低,額頭頂上了會議桌面。
可他的道歉并沒有引來任何反應。
甚至引來了一位少將的嗤笑,桌面的牌子寫明了他的身份艾薩克。
坐在他對面的少將名為唐柏,曾經是霍延己手下的人,他漫不經心地說著刺人的話“如果今天通知開會的不是霍中將,你以為我會坐在這里我現在一看到你們就犯惡心。”
和霍延己同側的中將凌根相對平靜很多,他道“我二十二歲選擇的基因融合,今年四十九,還剩下不到三年的時間,我上個月檢測過基因序列穩定性,得到了逐漸紊亂的結果。”
“”一片沉默。
“從我選擇進化的那一天起,我就預料到了這種結果,畢竟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么,還是挺高的可如今有人告訴我,不是百分之五十,是百分之百。”
凌根掃過那幾位坐在高位的人,淡淡道“雖然都是死,可被哄騙著去死,和我心甘情愿赴死差別還是很大的。”
眾人的嗓子都像被掐住了一樣,吐不出一句字。
凌根用平靜的語氣說著臟話“我聽到廣播、看到黎明文件上面赤裸裸的白紙黑字時,第一想法就是去你媽的這城誰愛守誰守去,老子不干了”
“我甚至想過,干脆帶人把知情的幫兇全拎出來,一個個壓在城墻上,跪下來給這如今近千萬的畸變者謝罪。”
霍延己垂眸,一樣沒說話。
“可有什么意義呢”凌根嗤笑了聲,搖搖頭,“就像唐柏少將說的,今天通知會議的人不是霍中將,我現在可能都不會坐在這里。
“我就問一句,霍中將應該早就知道黎明計劃了吧想過公開嗎”
霍延己靠在椅子上,道“十一年前的全民審判諸位都沒忘吧那就是意圖公開的結果。”
想公開的是霍將眠,但因為他姓霍,懲戒他不好對民眾交代,所以議庭拿薄青開刀了。
這中間的枝梢末節太復雜了,涉及到的不僅是公開黎明計劃這一件事,不過議庭愚弄大眾審判薄青,確實有這一原因在其中。
凌根問“所以你就打算閉口不言了”
霍延己抬眸,許久后才淡淡道“那時候我想著,這事最好的結局就是由上位者親自公開,給出足夠的誠意,隨畸變者要殺要剮怎樣都行。
“但他們不愿意承擔這一后果,不愿接受千古罵名,所以我決定自己來當這個罪人。”
在座的人都是一愣,齊齊看向他。
有時候,眾人的憤怒如果能集中在某個人或某件事上,就會好受很多。
就像民眾們明知道擊斃感染者和失序的畸變者并不是監管者的錯,還是會去怨恨監管者、怨恨霍延己奪走了親人、朋友的性命一樣。
有了怨恨的對象,他們才能放下負擔繼續生活。
“但那時候我太年輕,權利太少,套上千古罪人的名頭未免空虛了些。所以想著,等晉升上將、成為最高執行官的那一天,就公開黎明計劃。
“他們不愿背負的罪名,我來背。”
當憤恨集中在他一個人,造成的秩序動蕩才有可能降到最小,也不至于再繼續辜負那多么條生命。
這是年少時的霍延己能想到的最好結果,并一直為之努力,積攢下了累累功績。
在他的人生計劃里,成為上將的那一天,就是罪惡揭露的那一天,自己遺臭萬年的那一天死的那一天。
霍延己說得太輕描淡寫,以至于眾人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許久后,凌根長出一口氣,啞聲道“有霍中將這番話就夠了,至少讓我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在心安理得地拿我們的命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