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曹深吸口氣,爬起來摸摸墻上凸起名字。每一撇每一捺,
每一道溝壑都那樣讓人心里發苦。
很有心了,連出生日期到死亡日期,都刻在了小小的角落。
雖然沒有骨灰,雖然從生至死,最后只能安放在這么一片還沒巴掌大的地方,但至少留下了痕跡。
老曹搖搖頭“他當初進了軍隊,說一定要打出功績,搞個軍銜結果沒兩個月就死在了任務里。”
黎明計劃一曝光,他第一想法就是為曾經的兄弟感到不值。
如今看著這片刻滿犧牲者名字的莊園,心里憋著的那股氣仿佛突然散了,繃緊的神經說斷就斷。
也不是完全不值得。
還有人記得這些死去的人,沒有漠視他們的犧牲。
“現在怎么辦光靠我們幾個恐怕守不住。”
包滄看著緊閉的大門,外面仍有咣咣撞擊的聲音,從地底穿透出來。他回首看向大家“我們的豚雷不多了,拿命拼沒任何意義,我們全死在這也擋不住外面的蟻獅群。”
“你別告訴我們不守了”
“守,當然要守。”包滄道,“這片地是霍中將的,他能在地下插入鋼板,說明想過災難之下也要盡最大可能保全這里,莊園內應該有武器庫,大家分散找找看,留一小部分守在這就行了。”
桑覺全程沒說話,看著眾人從一開始的震撼轉變到死守這里的堅定。
他不太能理解這種就算死、也要守住一堆死者名字的心情。可是想到霍延己這么多年,每天就住在這種地方,心里又有一種懵懵懂懂的堵塞。
桑覺知道,人類通常不會住在墓園里。
包滄走到旁邊,避開眾人叫住他“桑覺,你來過這里嗎”
“沒有。”桑覺悶悶道,“我住在中將的公寓不過在我來之前,他都不回公寓。”
本來想著,桑覺如果來過這里,應該知道武器庫在哪。
包滄扯了下嘴角“那一起找找”
“好。”
桑覺背著包,走在墓葬墻中間的長廊上,仿佛霍延己的身影就在前方,背對著他,脊背挺拔,肅穆冷漠。
可他的血很熱,一點都沒有外表那樣冷漠,桑覺感受過。
桑覺很喜歡趴在霍延己懷里,感受他胸腔之下沉穩跳動的心臟,還有皮膚之下的血液熱流。這會把龍也捂得很熱,整只龍都很舒服愜意。
他有種奇妙的感覺,仿佛在追隨霍延己的背影,走他走過的路,體驗他的心情。
不過還是很難,就像強者難以與弱者共情,既得利益者難以與被剝削者共情,惡龍也難以與人類共情。
不過那是他中意的人類,他可以再努力一點。
桑覺還想把霍延己帶回去給博士看看,然后驕傲地對博士說“我選中了最好的雄性當老婆。”
這說明他也很優秀,不然己己怎么會喜歡他呢很有邏輯,沒毛病。
桑覺的思緒拐了山路十八彎,才勉強止于對霍延己的想念。
算算路程,今晚就能回來了,到時候要讓己己好好摸摸他的尾巴、頭發,還有嗯。
走到漫長小路的盡頭,就能看到一片狹小的淡水湖泊,清澈干凈。
湖泊旁有一棟兩層小房子,與整個莊園相比,它的占地面積極小,遠沒有傳聞中的金碧輝煌。只是普通的棕紅石磚砌成,普通的木梁,普通的內室,連墻漆都沒刷。
它坐落在莊園中央,顯得格外落寞。
周圍都是死去的靈魂,唯有霍延己一個活人,像個孤獨的守墓人。
他平時會和死人說
話嗎
桑覺不知道。
他看著這棟房子,抿了下唇,道“我的心臟很脹,要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