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散的青焰背后,露出一張熟悉的面孔。
虞意起初以為是薛沉景又追著她進來了,但看第二眼時,便分辨出了不同,她疑惑道“你是姬寒亦”
姬寒亦收劍背于身后,他雙眼依然灰敗,未能恢復視力,但因槐樹精舍命替他重續經脈斷骨,仙君修為恢復泰半,倒也能依靠修士敏銳的五感來辨認四周之物。
他面對著虞意的方向,拱手一禮,態度不卑不亢道“姑娘,此地乃是我族先輩安息之地,望姑娘手下留情,莫要驚擾故人亡靈。”
仙君氣質清冷,端肅雅正,眉眼之間似覆著薄薄冰雪,卻又并不盛氣凌人,宛如枝上凌雪獨放的寒梅,全然沒有了薛沉景在這具身軀內時的陰郁妖氣。
虞意忍不住多看了姬寒亦幾眼,才回道“這一處靈地被妖邪占據,連名字都改為玄丹山,群妖在頭頂肆意狂歡,仙君當真覺得你族先輩能在此地安眠嗎”
這可真算得上是地地道道的墳頭蹦迪了。
姬寒亦眉心微微蹙起,臉上似有痛苦之色一閃而逝,愧疚道“是我輩無能,無法守住家宅,但安魂殿已是最后一處安寧之地,在下亦不能眼睜睜看著姑娘在這里肆意妄為。”
虞意收回青竹劍,試圖與他解釋,“我并非是肆意妄為,而是為了釋放被困于上方的地縛靈,還貴族先輩一個清靜。”
“姑娘這話從何而來”姬寒亦見她收劍,便也禮貌地收回自己長劍,對于闖入自家宗祠的這個人態度上并不咄咄逼人。
虞意說道“仙君難道不覺得奇怪嗎有人突然沒有緣由地入你身還將你的神魂壓制下去。”
“那是魔,是在下心志不夠堅定,才會讓心魔趁虛而入。”姬寒亦說到最后,眉宇間有幾分猶豫之意,似乎也無法被自己的話語說服。
地縛靈深陷在過往當中時,只有再次來到死亡那一刻才會重新清醒過來。
但也清醒不過片刻,又會重新陷入過去,繼續下一次輪回,如此反反復復地經歷生前所受。
虞意曾經在淮黎身上試驗過,給她說清楚后,小鳥妖哭得暈過去,一覺醒來便又全然忘記,就不知仙君會如何了。
她打量著姬寒亦的表情,試著坦言道“仙君應該也察覺了吧,那不是什么心魔。他名為薛沉景,是同我一樣不小心落入此間鬼域的人。”
“鬼域”姬寒亦那雙灰敗的眸略微睜大,這讓仙君的表情顯得有幾分茫然無措。
虞意說道“是的,鬼域。仙君被迫與玄丹成親,這已經是千年前的舊事了,這之后姜、姚、云三家的人為了救你,領著修士攻上玄丹山,人妖之間爆發一場大戰。”
“玄丹山上的妖眾,包括仙君你,都已經死去千年。”虞意觀察著他的反應,“我進入此地后,一直在探查是什么將眾多魂魄束縛于此地不得超脫,最近方查到一點線索,猜測很有可能便是這地宮里的安魂陣。”
姬寒亦轉頭面向圓壇方向,眉間的皺痕越發深刻。
他并非因為面前女修的三兩句話便被說服,而是在他的魂魄被壓制期間,他隱約已經察覺到不對。
當在洞房當中,事情第一次脫離原軌時,他的神魂便有動蕩,處于清醒與未清醒的邊緣,才會陷入迷惘。
虞意現在說的話,如同一道風,吹開了他心中隱約已經能窺見真相的最后一層迷霧。
“地縛靈”姬寒亦輕聲呢喃,臉上神情幾經變幻,千年的重復受辱讓他的神情有一瞬間的猙獰痛苦,但他閉上眼睛,很快就將這些痛苦壓制下去,最終釋然道,“好,我愿同姑娘一起,破開此地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