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意站在礁島上,仰頭望向頭頂層疊的濃云,神識脫離法身,隨著劍靈直沖云霄。
穿過那一座輝煌的白玉門樓,虞意望見了天門之后的景觀。可是她眼中所見之景,實難與傳說當中“金光萬道滾紅霓,瑞氣千條噴紫霧”的天界仙宮劃上等號。
虞意只見到滿目頹敗的宮殿,折斷的天柱,斷裂的虹橋,祥云稀疏,天池干涸,百花枯竭,祥瑞成骨。
仙宮中不見一位神靈。
虞意神識隨著劍靈急墜下云端,又不知闖入何方之境,目之所及皆是森然骸骨,從骸骨所見,有人形,有獸形,或是半人半獸,還有許多她甚至認不出來的東西。
這些骸骨皆巨大無比,虞意神識穿梭其中,如同穿行在一片白骨森林當中。
風行過處,有流沙擦過遍地骨架,沙沙作響,細看之下,才發現那些流沙是風化過后的骨沙,半埋在骨沙當中的鎧甲與兵器反射著冷銳的光芒。
這是一片戰場,還是一片廝殺得極為慘烈的戰場。殘余的魔息和神力依然糾纏在這片天地里,時不時幻化出一片海市蜃樓一樣的幻影,重現萬年前那場激烈的神魔大戰。
虞意的神識從一片幻影當中穿過,被九頭的魔神相柳直撲到眼前。
它巨大的頭顱宛如一座小山,張開巨口,獠牙如天柱,吐出鮮紅的蛇信,舌梢的分叉就比她的腰還要粗大。這還僅僅只是它其中一個頭顱。
在虞意的神識即將撞入它口中之前,一柄方天畫戟忽而從上刺來,一刀斬斷蛇頭。鮮血如瀑布澆下,騰起血腥的熱氣。
虞意神識被那蛇血當頭淋下,恍惚間,似乎都能感覺到蛇血的溫度。
她透過血瀑仰頭,看到了身披鎧甲的天神,手握方天畫戟,逆光而站,高大無匹,掙扎的九頭魔蛇絞纏上神君的身軀,廝殺得天昏地暗,最終一同砸入地下,化為戰場上的枯骨。
在這座戰場中,還有無數這樣的戰斗,虞意的神識穿行其中,渺小得就像一粒塵埃。
但是在這座戰場的深處,卻生出了一汪碧潭,水波的光芒晃過虞意的眼角,她的神識被吸引而去,穿過風沙和骸骨,穿過激烈交戰的幻影,向著戰場上那一汪同樣渺小如塵埃的碧潭飄去。
神魔之氣在這里變得不再那么尖銳,竟互相糾纏融合,沉淀而生出一池混沌碧潭。
小小的一池,約摸只有一個浴池那么大,于這片神魔戰場相比,就像是一片闊大的荷葉上漂浮的一粒指尖大小的露珠。
虞意坐在自己新生的劍靈身上,伸手鞠了一捧清水,清水在她手中化霧,又于半空重新凝結成水珠,滴落潭水中。
這不是幻影,竟是真實存在的一池水。水質清透無比,不見絲毫雜質,也不見里面生有半點生命。
只要捧水起來,水立即就會在她的手心里化霧,隨后重新落回池子里。虞意捧不起水來,干脆直起身,伸腳進去攪了攪,想看看它有什么異樣。
逍遙門。
薛明淵似有感應,神魂忽然蕩漾,好似虛空之中有一只無形的手,直接攥住了他的神魂。
心海當中,薛沉景亦感覺到了同樣的異狀,很快這種異狀便變本加厲起來,神魂就如同被人狠狠踹了幾腳,踹得他頭暈耳鳴。
薛明淵眼前天旋地轉,往后栽倒下去,被易恒眼疾手快地扶住,驚詫道“喂,小舅舅,你怎么了”
“靈微”蓮夫人霍然起身,沖過去握住他的手腕,一道靈符迅速從她指尖竄出去,倏忽爬上薛明淵的身軀,想要將他的神魂和肉身牢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