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意真覺得自己現在的狀態有點奇怪。
他明明人在天空海洋館內,可是他的意識好像不斷增殖的癌細胞,不對,這個比喻不太恰當。
遲意真感覺自己像是一棵樹,當他還是凡人的時候,這棵樹綠油油還算健康,但是沒有多余的看頭;升上100級以后,這棵樹冒出了兩朵小花,一朵小花代表一個意識,兩個意識間,一個用來維持自己日常的行動,一個可以依附在人設卡身上,乃至于像個監控探頭一樣巡查整個樂園。
但是現在,只在某一個瞬間而已,這棵樹忽然間砰砰砰冒出了千千萬萬朵花,這些花開得還極其飽滿,鮮艷的色澤蘊含幾乎要滿溢出來的旺盛生命力,在驕陽下肆無忌憚地散發香味,味道還非常霸道,熏得他自己也暈暈乎乎。
靈魂一下飄到高高的天空,冷漠地俯視著整個樂園,一下又深深往下墜落,親切地與土地俯身相貼,身體力行地感受這片大地上的悲歡喜樂。
他感覺自己在某一刻被剝離掉了七情六欲人倫道德,變得冷漠、刻板,好像一個設定好的機器;又感覺自己好像在某一刻忽然從濃濃睡夢中醒來,深深吸入一口人間的煙火氣,然后翻身滾進濁世的浪潮之中。
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是樂園里的一塊石子,小朋友蹦蹦跳跳跑過來被他絆倒,哇一聲哭出來,于是大人抬腳把他踢進草叢里,笑著安慰小朋友,“別哭了哦,你看爸爸替你報仇了。”
他又覺得自己是一臺監控探頭,正扭來扭去跟著人類活動的軌跡而活動,偶爾有游客故意在他面前搔首弄姿,他就發出一圈淡淡的紅光。
他還覺得自己就是原來的那個老舊辦公區,只是他已經被拆除了,他殘余的部分滾進泥地里,等待再一次加工,或者就此永遠沉睡在土壤里
意識漂浮游離間,他偶爾又回到自己的身體上,發現自己毫無變化,依舊與新人和游客們談笑風生,有品牌商找到他,繼續跟他商談合作,他也對答如流,完全沒有任何影響。
他似乎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在這個夢里仿佛已經度過無窮的歲月,但是醒來后發現現實里也許只過去了幾秒鐘。
玩家,玩家,能聽到我說話嗎
游戲的聲音響起,他聽到了,但是他不想回答。
玩家,玩家,能聽見我說話嗎
游戲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遲意真覺得它有點厭煩,心想這個游戲系統真討厭,一開始就綁架了他,到現在還在聒噪,能不能安靜點
這個念頭閃過,他耳邊所有聲音都消失不見了,就像剎那間世界按了靜音鍵。
這個發現反而讓遲意真的神智清明了幾分,他心想說話
游戲的聲音再次響起。
遲意真閉嘴
游戲的聲音再次消失。
如此試驗了幾個來回,遲意真忽然發現,他不但徹底擺脫了這個游戲系統的控制,還能反過來限制對方、乃至驅逐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