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母親的每一句話都拖長了音調,像個正在撒嬌的小女孩。顯然已經不再年輕的嗓子帶著一種極不健全的嫵媚感。
做女兒的語調低沉,每一句話都很簡短,和在他面前的明野簡直就是兩個人。
“到處都邋里邋遢的,快點收拾一下嘛。頭好痛還是給我按一下頭頂好了。”
“我看到菊江小姐在準備晚飯了,等一會再讓她收拾吧。我這幾天要去同學家住。”
“這樣彩真是個悠閑的孩子,好羨慕你啊。你知道嗎,里士君又準備跳級了,說是明年春天直接讀高三。”
她發出譏誚的冷笑,“還真等不及想要接手聰先生的工作呢。倒是和養大他的
那對父母沒有區別,沒品的地方和路邊的野狗一模一樣。”最后長長嘆了一口氣
“如果你是男孩子,哪還輪得到那個小野種呢”
“對不起。”明野忍不住打斷,“我得走了。”
“你竟然真的要把我獨自留在家,好過分”
驟然爆發的啜泣聲中,明野快步經過他身邊,一把抓住他的手。
“走吧,精市”
出了大門,深冬的夜晚寒風刺骨,但和那座屋宅的空氣相比,竟然顯得十分清爽。
走了很遠一段距離,明野的腳步才緩下來。
她沉默著。隔著一層毛線手套,幸村攥緊了她的手。
就像要從他身上汲取力量一般,明野回握了他,笑容苦澀,“有沒有覺得其實我和家里人的關系其實也沒那么糟糕”
寒冷的空氣將少女的嘆息凍成一片白霧,很快就消散在空氣中。第一次,她向他傾訴內心的愁思
“我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血緣的鎖鏈吧。即便沒法變得親密起來,還是會下意識地依賴對方,對對方抱有期待。”
母親的斥責會讓她很受傷,母親的眼淚又讓她不由自主地為她難過。
如果彼此只是陌生人,討厭就是討厭,恨就是恨,那該有多好啊。
“雖然一直想著存夠錢就離開這個家,可我真的能離開嗎”她有些自嘲地笑了起來。
就和在河邊傾訴的那會一樣,在滿溢著愛意的家庭中長大的幸村不了解這種愛恨交織的感覺。
驀地有些恐慌為他不能夠了解明野的心情而感到不安。
思索片刻,他遵循本心這么對她說道
“在很多時候,花也會在不適合她的地方破土抽芽。不管她再有生命力,也難免長成無精打采的樣子。”
意識到他指的絕不會是花本身,明野聽著他的聲音,若有所思。
“只要把她移植到適合的地方好好照顧,她就可以開得很好。”
他想給明野更多信心以面對未來,想告訴她以后他都會照顧她的。但明野有些心不在焉,微微埋著腦袋,只嗯了一聲沒有接話。
他的話語并沒有鼓勵到她。幸村沒來由地回想起了在他畫筆下,一次又一次頑固地向他展露出苦悶神情的明野。
他取下手套,將他冰涼的五指嵌入她溫熱的指縫之間,與她十指相扣。
早在半年前出院那會,幸村就有好好計劃過這次的春假要怎么過。畢竟不管從哪一個角度,這段時間對于二人來說都意義非凡。是應該好好玩樂放松的日子。
但以明野現在的緊張狀態,她是沒法真正放松下來的。
于是就吃了幸村提前預訂的草莓蛋糕,開著電視在沙發挨了一會,然后各自道別回房睡覺。
“等等,彩。”他叫住明野,將一個長形的小禮盒放在她手里,“這是給你的圣誕禮物。”
明野慌張,“啊啊我只想到交往紀念日的,忘記圣誕禮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