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日想想,蕭石竹當日說的并不是指某人或是某事,而是天地間的自然之道;像偃師這個古老的職業一樣,看似人人美麗,實則冷酷無情。
“后來,恨意驅使著我發奮學習,在學會了所有的絕學后,我偷偷的跑了。”恨意在賴月綺的臉閃過,沉默許久后,雙眼微微泛紅的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繼續道“其后我對偃師開始了報復,我的報復手段,是挑選我信得過的鬼做弟子,在不給他們絕育的同時,把偃師的一些絕學傳給了他們;他們是后來幫我在黑市里做火器的那些工匠。”。
說話間她像變了一個人一樣,肌肉微微抽搐著的臉盡是冷漠,絕情與憤怒。卻始終沒有絲毫背叛門派的悔意,和內疚。
“干得漂亮。”不曾想鬼母聞言后,不但沒說她這么做是忘恩負義,反而沉吟半晌后,誠心誠意的為她喝彩道“對這種毫無人性的鬼,得這樣收拾她們。”。
她的這席話,雖沒有說得驚天地泣鬼神,卻在此時勝過辭藻華麗的千萬安慰,瞬間沖淡了賴月綺臉的冷漠和憤怒。
賴月綺愣愣的看向鬼母,心頭一暖。她努力真大雙眼,不讓在眼眶打轉的淚花從眼角滑出。
蕭石竹和鬼母,都讓她再次有了家的感覺。
“偃師要保住自己的絕學,那我偏偏要讓它流傳出去;可我還沒能從復仇藏到喜悅,偃師消亡了。”片刻后,賴月綺緩過神來,快速抬起衣袖胡亂一拭方才流出眼角的淚水,微微抽泣一聲,道“她們因為不愿意為墨翟賣命,墨翟便暗鏟除了她們。我提前逃走,才幸免一死。可我也成了最后的偃師;反倒迷茫了。不知所措下,我整日混跡在黑市里,過著渾渾噩噩的日子。”。
語畢她環視四周,見鬼母她們都面色越是凝重后,趕忙定了定神,從回憶掙脫后,強顏歡笑著道“您看我這弱女子是沒用,動不動想起過去的痛苦來,說起來了也沒完沒了了,掃了您的興實在不好意思。”。
“我會讓太醫們去想辦法,醫好你的不育癥的。”聽完賴月綺的故事,鬼母卻笑不出來,只是輕撫了一下這丫頭的頭后,道“縱然沒有辦法,我也定然讓我的孩子,把你也視為親娘,侍奉在你我膝下。”。
此話雖夾雜了一分私心,剩下的九分卻全是真誠;且她也終于明白了,蕭石竹之前一直所說的,賴月綺是不會威脅到他和她的感情,更不可能威脅到她的孩子的地位的話,全是真話。
想蕭石竹向來都是鬼精鬼精的,怎么可能什么都沒查清楚把軍器監都交給賴月綺去打理的又怎么可能稀里糊涂的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女鬼的床呢
鬼母確信,蕭石竹必然事先已把賴月綺給查了個底掉;之所以沒告訴她,大概是因為這是賴月綺的痛楚,不便由蕭石竹說出。
想想這些,更是安心了不少的鬼母,對蕭石竹沒有騙她而感到絲絲喜悅,同時她又對賴月綺更同情了。
而賴月綺,正沉浸在感激之情,眼淚再次忍不住滑出眼眶。
鬼母見狀很想擁抱一下她,給她點鼓勵和寬慰,奈何自己肚子大了,只好抬手幫她輕輕的拭去淚水“不哭了,不哭了。以后誰要是再敢欺負你,你跟我說我為你出頭做主,包括蕭石竹他要是敢欺負你,看我不扭他耳朵。”。
她沒說謊,也不是在刻意的義憤填膺;偌大的九幽國,也只有鬼母敢對蕭石竹如此,而蕭石竹是默許這一切的。
這一下,把賴月綺給逗了個破涕為笑,之前五味雜陳的心,也只剩下了單純的開心和喜悅。
在此時,神色匆匆的吾丘壽從遠處急匆匆的趕來過來,方才近身便道“見過國母,吾主來信了。”。說話間,已站到了鬼母身前,拱手行禮。
低頭彎腰的那一瞬間,他看到了趕忙擦干臉淚水,卻還是留下了兩道依稀淚痕的賴月綺,心一驚下暗自好道“這賴夫人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