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沒成年啊。”
“我們家只有我了。”丁寶樹表情很平靜,眉平平的,顯露出幾分尚顯稚嫩的堅毅。
“我請你們那邊的社區”
“我自己可以的。”丁寶樹抬起頭,語氣既不激烈,也不委屈,顯出幾分大概只有打小便經風雨的孩子,才會有的韌性來。
“你準備怎么辦呢”
“我們后街有個紙扎店,我跟老板說過了,他會安排哥哥的遺體火花。錢我會慢慢賺,慢慢還他。我現在買不起墓地,就把骨灰放在家里,每天給哥哥燒香。等以后有錢了,再送哥哥去住風水寶地。”丁寶樹安排的很清楚,易家怡聽著,也不免安心下來。
眼前的少年矮矮的瘦瘦的,看起來連她都打不過的樣子,卻超出年齡的可靠。
接下來兩人沉默著前行,又過了兩條街,丁寶樹才無奈道“警官,你給我吧。”
他朝著易家怡伸出手,終于愿意接受她的贈與。
“沒事,我晚飯吃多了,跟著你散散步。”易家怡的今天,也很跌宕起伏。跟著他走在香江街頭,穿過深水埗搭了燈橋的步行小巷,路過布滿各種奇奇怪怪小攤位的鴨寮街,她正好復盤一下這一整天,也靜靜的想想事。
兩人就這樣默契的誰也不說話,各懷心事的行路。
直到看到深水埗警署時,丁寶樹才終于開口。
也許是易家怡的嫻靜氣質,給了他多一些親近感,他低聲說
“哥失蹤后,我每周都去報案。
“可是所有人都說我哥肯定是跑了,不是躲債,就是躲事,要么就是嫌我和阿嬤拖油瓶,不要我們了。
“我哥不是這樣的人,他說了要好好照顧我和阿嬤,就一定會做到。
“可是沒人信我的話。”
丁寶林以前是個古惑仔,什么壞事都要試試,偷竊、搶劫、打架斗毆這些都是記錄在案的。
警察們是通過這些事認識的丁寶林,那么丁寶林這三個字,便等于這些事。
易家怡收回飄遠的視線,望向丁寶樹。
少年又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說
“我去找我哥打工鋪面的老板,他已經找好別人幫工了,還說早就知道像我哥那樣的人做不長。
“我又跑去警署,說哥交個女朋友,答應要腳踏實地生活,他已經改好了,不做壞事了。
“警察說知道了,還登了記。可我聽到他們抽煙時候說的話,說丁寶林肯定是帶著馬子私奔了。
“我還是每周去報失蹤,他們都覺得我傻。”
香江的天早已黑了,夜晚降臨,四周仍很嘈雜。
抬頭看不到星星,月芒也朦朧,環顧只有霓虹的光,慘綠的、血紅的,晃眼睛。
易家怡沒說話,不是怕打斷他,只是不知該說什么。
到他家門口時,她將袋子遞給他,聽丁寶樹小聲道謝,她朝他笑了笑。
少年走了兩步,又回頭,伶仃立在忽閃忽閃已快壞掉的昏暗路燈下,問她
“警官,這個社會,人們是不是不會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