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她來這里這并不是為了催報告單,看到尸體的瞬間,她如期被拉入心流影像。
在那一瞬間,家怡終于長長舒出一口氣,一直緊攥著的雙拳,也松弛了下來。
香江山頂的風吹得樹影悠蕩,兇手費力地拽著受害者爬坡回到馬路上時,已累得氣喘吁吁。
他憤恨地狠踹趙東生幾腳,才又拽起已經腳軟手軟的趙東生,將之帶回車邊。
打開后備箱,從中找出膠帶,綁好趙東生的嘴巴和手腳后,他用力將之推抬丟入后備箱,這時趙東生已經因為失血過多陷入了昏迷。
施勳道上來去無人,兇手甚至站在原地伸了下懶腰,折回去踢掉肉眼可見的足跡等信息后,才回到車上。
路燈照亮他的車,是輛中型三廂出租車。
回到車上后,兇手居然也并沒有立即將趙東生帶到上葵涌邊的金山,而是面無表情地開著車一路走一路載客。只是在客人需要往后備箱里裝東西的時候,司機才開口說后備箱壞了,沒辦法裝東西,以此推諉。
開車時,他右臂始終搭在敞開的車窗框上,吹著風,轉著方向盤,操控著這輛車按照他想要的速度,駛向他人的短途目的地。
他從不向后看,也不過多打量乘客。只禮貌地問對方目的地,是否著急之類基礎問題,甚至提醒乘客綁安全帶時,他語氣比其他司機更溫和。他還會微笑著問詢乘客是否寒冷,需不需要他關車窗。
哪怕他知道坐在后面或者坐在副駕上的乘客根本沒有在看他,他也會笑,這好像是他早就預設好的程序與乘客交流時,別忘記微笑,要禮貌,要溫和,要沒有一星半點攻擊性。
大概也因此,坐過他車的乘客從沒跟他發生過沖突,哪怕乘客上車時揣著火氣,或者因為著急而不斷催促他開快些。他也會盡量滿足乘客的要求,即便因為無法達成而遭到責備,他也會誠摯道歉。
伸手不打笑臉人,誰會不喜歡一位和善、尊重客人、開車平穩的司機師傅呢
汽車在夜路中奔馳,每隔幾米便有一個角度,霓虹可以照亮司機的臉。
偏分短發被他梳理得一絲不茍,胡須剃得干干凈凈,夾克里甚至還穿著一件熨得平整的白襯衫,哪怕從未有人真的關注過他,他仍將自己打扮妥當,仿佛隨時做好準備赴一場約會一般。
沒有人會想到這樣一個人會是奪取他人性命的兇手。
那些在這天晚上乘坐這輛的士的客人,更想不到,他們身后正躺著一個即將因為失血過多而喪命的富豪。
家怡就這樣看著他載了一個又一個乘客,從紅磡體育場開到土瓜灣,從九龍城開到油麻地
不知該感嘆兇手的心理素質過硬,還是評價他沒有人性。
兇手根本不曾流露出什么不當情緒,仿佛根本不擔心受害者被發現。
即便他臉上時常露出不同表情,家怡卻感覺不到這些表情承載情緒。
家怡嚴重懷疑,他是個沒有同情心、情感異常的、在這座城市中偽裝得很好的聰明的病人。
兇手載著趙東生在城市里轉到夜深人靜,才悄悄潛入上葵涌。
在金山腳下,他打開后備箱,面對著里面蜷縮著的趙東生,沉默盯視了好久。
黑暗的山腳樹影綽綽,天地都沉浸在夜霧中,朦朧的月色使他身形模糊。那個微微彎曲的身體,對著后備箱僵直許久。不知是在欣賞自己的戰利品,還是在等待活人變死尸。
一想到這一點,家怡便覺得那隱約勾勒的形態,如同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