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離名利富貴場后,再回首,過往不過場是虛幻飄夢,看似榮華富貴,實則險象環生,還好她最終還算安全落地,也在這一遭中成長了許多,曾經許多看不懂的事情,如今也算是明白了。
就像是此刻,劉徹在她面前這么抱怨韓盈,真的是非常厭惡她,以及她做事帶來的這些麻煩么
當然不是。
誰會厭惡這樣能干的臣子呢難聽點說,某個羊倌將羊養的更加肥壯,上面的管事在分羊肉的時候起了爭執,讓主子評理裁判時吵的主人頭疼,怎會影響主子對羊倌的滿意
不過,陳公主又能敏銳的察覺到,劉徹對韓盈的滿意中,的確帶有其它的情緒看法。
一種無可奈何,不知道如何安排對方的煩悶,甚至這種煩悶和滿意互相抵消,逐漸演變成了如今對她的抱怨。
“那陛下可就想多了,明天不僅能看到大農令和少府,還能看到他們繼續吵呢。”
朝堂復雜,就像劉徹過來向她說朝臣爭執不休的事情,陳公主心里下意識就浮現出,這種事情,提拔韓盈,又或者讓韓盈過來參與,不就可以解決了么
但無論是朝臣還是劉徹,都略過了這個選項,這樣的情況,讓不想再卷入任何政治旋渦的陳公主也謹慎起來。
不過,她也不能什么都不說,母親不再年輕,而自己尷尬的身份,也需要帝王的好感做為庇佑。
稍微反刺了一下對方,陳公主在安全范圍問道“陛下沒私下讓人詢問韓嬰么”
“怎么沒問”
這一會兒,宮內的侍從已經搬來了讓軟榻,劉徹舒舒服服的躺進去
“她全給否了,講了一大堆道理,要朕既不能收藥材,又不能收診稅,說的朕倘若這么做了,就成了十惡不赦的罪人”
“噗”陳公主不由得一笑“她真敢這么寫那可真是膽大。”
劉徹冷哼“一個女子,做到此等地步,這點膽子算什么,咦,你這兒的果脯怎么和過往有些不同”
“用宛安產的紅糖漬的,比蜜漿更甜些,也不黏手。”陳公主解釋了一句,她在心里衡量著劉徹的態度,道
“話說回來,雖說醫人被劃歸匠人當中,與人看診也是交易,但醫人與木匠石匠之間,還是有不大同的,要真是以賈商來論,激其逐利之心,那病人家產能有幾何,醫者就敢收多少錢了。”
“這倒是。”劉徹贊同的點了點頭
“畢竟涉及自身性命,人哪還有理智可言豈不是醫者要什么他們給什么,就算是不給,若是涉及父母重病,為了孝道,子孫也要盡力去治,若是生出攀比之心,怕是賣子治病都能做的出來。”
說著說著,劉徹不由得皺起來眉頭“這樣說,著實不能將醫屬當做賈商來看,只是”
說道這兒,劉徹又有些說不下去了,他扶著太陽穴,發覺自己怎么都抓不住他想要的重點。
這樣的情況,也不算太奇怪。
人類初期組建出來的國家,還有為國民考慮的部分,但隨著時間的推及,國家的本質便顯露出來,即為統治階級服務的機器,特點便是對下鎮壓,對外擴張或抵御外敵維持統治,無論是之前的諸侯國還是大統一的秦國,如今漢國,乃至整個封建王朝,其本質都是如此。
而當國家不斷的從農人手中索取,索取糧食,糧草,錢,勞動力,次數多了,時間長了,統治者們便會美化自己的行為,稱自己血脈高貴,是神的后代,血統低下的農人就該奉養他們這些神的后裔,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騙術連他們自己也深信不疑。
于是,哪怕戰國時期,孟子提出了民貴君輕的理念,秦末陳勝吳廣也喊出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口號,民眾也爆發出令人恐懼的力量,但宣揚自己是靠著天命坐上皇位的老劉家乃至諸侯貴族們,對這些仍是嗤之以鼻的。
簡而言之,漢朝,上層的思潮是天命,他們對上天負責,不對平民百姓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