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城墻多是用土夯制,宛安縣也不例外,這些硬度能夠媲美石頭的土墻最怕的便是水,普通的下雨還好,長時間的暴雨就有些撐不住,于是那些犯罪的犯人和官奴隸便都被拉了過來修補城墻。
夯土的聲音,持續不斷的傳入到婁行的耳朵中,他忍不住抬頭去看了一眼,猛然發覺人群中有一張極為熟悉的面孔,那人他明明在縣衙里見過,是個有秩的吏目
這是犯罪被查了
這些日子無論是韓盈還是各曹,都忙的團團轉,哪有時間去查一個基層的小吏除非,此人做了什么正撞槍口上的事情。
城門口核驗身份,管理人員出入的門卒認識婁行,見他盯著城旦舂好長一段時間,便開口說道
“婁師可是好奇這吳仲為何出現在這里韓代令允許受災嚴重的人家向縣里借錢,此人在其中動了手腳,略買了二十七畝地,拿了一千多錢的回扣,被苦主告了過來,所以被罰至此。”
“原來如此。”
婁行點了點頭,果然和他想的一樣,什么時候都少不了趁機發財的人,至于良心,嘿,良心能值幾個錢
更何況,這年頭以人為畜者比比皆是,誰家里沒幾個仆人,本來就沒有多少底線,再突破一下又有何妨,還是自家發財過好日子更重要,反而是如韓盈這般,覺著這是發國難財,赤裸裸吃人,絕不能令這種事情發生的人,是極少數了。
知道韓盈品性的婁行沒有多想,他向城門卒道了個謝,進入城內后騎馬一路到了縣衙,在韓盈面前,將這幾日對水渠水位的觀察,以及最后的推測都說了出來。
“黃河決堤”
聽婁行說完,韓盈只覺著自己的心情變得異常糟糕,五十年一遇的黃河決堤,憑什么自己就這么恰到好處的遇上了
韓盈不是專業的歷史系學生or教授,故而對歷史的記憶非常淺薄,多是來源于刷視頻和吃瓜時的碎片科普,真真假假尚且不知不說,常常記得東一榔頭,西一棒子。
就像關于黃河決堤,韓盈記得它波及范圍極廣,總共淹了十幾個郡,據說有數百萬人因此受災,就是不知道時間,誰能想到,自己所在的縣正好能趕得上這次黃河決堤,她心里不由得升起無邊的后怕
“如果,當年沒有挖水渠疏通水道的話”
“那整個縣現在還泡在水里。”
有了水渠,沒有發生這樣絕境的婁行,說起話來也沒有那么多忌諱
“當初暴雨時,匯集的降水就已經漫過了水渠,一直看水渠的韓粟說,若不是水渠栽種了榆樹,人走過去,什么時候掉進水渠里都不知道,這么多的積水,倘若沒有水渠,就算黃河未曾決堤,這幾日太陽夠曬,依舊沒辦法讓田里的水都排盡,地面干透拿來曬糧,真是差一點,我等就要陷入絕境當中了。”
說著說著,婁行心中也是生出了不少懼意“還好修了這水渠,救了咱們宛安縣七萬人的性命”
聽他這么說,韓盈嘴角微微上揚了幾分,卻又很快放下。
劫后余生總讓人心生喜悅,可再想想現今的情況,她實在是笑不出來了。
宛安縣奢侈品主要靠周圍郡購買,受災這么嚴重,就算行商能走出去,它郡恐怕也沒有多少人還有余錢買這些東西,甚至這種時候還能不能賣出去東西都是小問題,在韓盈的印象中,漢武帝曾經派人去修過黃河堤壩,但并沒有成功,然后在舅舅田蚡上書,說什么江河決口都是上天的安排,人力沒法去堵之類異常迷信的話之后,他直接放棄不修了
沒記錯的話,黃河決堤總共泛濫了二十余年之久,河水泛濫的區域,一二千里數年粒米不收后世的末日求生小說的慘烈程度,怕是連現實的百分之一也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