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一個女醫,哭哭啼啼的算什么樣子”
朱舒有些不情愿的收了哭聲。
她習慣了哭,不僅是因為這是她少有被允許的發泄手段,更因為她心里有太多的委屈需要傾斜出來,尤其是看到許斂的時候。
對方不只是比她小三歲,當女醫更是比她晚了四年而對方如今已經是一縣縣令,她若不是去年遇上水災,家里沒存糧也沒翻修房子,半癱的公公淋了雨,拿藥也治不好,直接就這么走了,現在她還要在家里拖著不能出頭
想到此處,朱舒心中便有了無邊的怨氣。
自當年昌亭侯定下律法,女吏若再貪污,要與丈夫一同處置,皆罰為城旦舂,而之前貪污可雙倍賠金贖罪后,朱舒便借著機會鼓動丈夫分家,但傳統的分家,不過是隔開居住的房屋,戶卻是不分的,雖說朱舒遇上了貴人,省了些許錢財,但仍沒有改變她身在泥潭的處境。
先是生育,家中沒有仆人,二胎過重的孕育反應和生育后照顧嬰兒,還得同時兼顧工作的壓力簡直逼瘋了朱舒,更不要說還有一大堆家務需要做,她請人,公公跳出來說這是敗家,不允許,讓丈夫照看,公公張牙舞爪的說男人不能能做這種事情,非逼著她把所有的事情都抗起來才行。
可朱舒也不是鐵打的人啊她根本撐不下來
這是故意的,村里哪個婆婆尚在的不給媳婦帶孩子不就是因為媳婦一個人照顧不過來嗎老不死的公公,無非是不能容忍兒女脫離他的掌控,即是搖錢樹沒了,也是沒辦法作威作福,踩著兒女當人上人了,被逼的朱舒有時候甚至想直接死了算了
好在,看不過去的嫂子因女兒還在她手下學習,接過去了不少家務,兩個學生也會打打下手,勉強讓她撐了下來,但也徹底朱舒錯過了當時的各種晉升機會,甚至連精進醫術也做不到,隨著隔壁村女醫實力的提升,來找她看病的人越來越少了。
能力下降帶來地位下降,再加上之前朱舒夫妻兩個人撐不住,和兄長家的事情又開始含混在一直做的緣故,察覺到機會的公公一抹臉,直接不認之前分家的說法,又開始插手他們家里的事情,更讓人崩潰的,是大哥發覺有利可圖,也什么事情都橫插一腳。
無數家庭瑣事帶來的紛爭,徹底打碎了朱舒想要繼續攀爬的想法,她只能把精力放在保全自己的現有利益上,去爭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深陷泥潭,朱舒得不到好,又豈非放過他們可惜家庭的食物鏈中,朱舒壓根不能對公公下手,不然一頂不孝的帽子下來,能壓的她此生再也翻不了身,丈夫倒是站在她這邊,可對上父親和兄長同樣是沒有辦法,能下手的,仍舊只有大嫂。
彼時的大嫂已經看透了家里到底誰在攪事,公公和丈夫對二弟一家打過去十板子,最后四板子要反到她頭上,兩板子落到女兒田果頭上,她勸過丈夫也罵過丈夫,就是沒有一點用處,甚至還換來對方的巴掌,看著田果明明快要過女醫考,卻硬生生被拖累的連考試都去不得,絕望至極的她直接拿繩子上了吊。
還好,人被救了下來,聽聞消息的大嫂家兄弟過來把她接走了,沒多久,田果就被她父親許了人家兩萬錢的聘禮呢,這逼著田果也跳了河,救上來之后,朱舒偷偷找了上面的女醫,讓她改了姓,去找母親來拒了這門親事,后來帶著母親跟著女醫去了別處,也算是脫離了苦海。
而等到人財兩空,大哥這才后悔,可這時候后悔又有什么用公公也此事氣到中風,卻不想想這樣的大兒子是他親手縱出來的,而這個家散掉,七成都在他身上
可恨的,是朱舒和丈夫恨透了他們,卻仍舊擺脫不了他們,這畢竟是人被戶籍死死綁在土地上的年代,夫妻兩個走不掉,跑不了,而在傳統和法律觀念下,做兒女的,不能不照顧癱瘓的老父。
這簡直是讓人想死。
丟了老婆孩子的大哥吃到苦頭,發覺以后還是要依靠他們,腆著臉過來求和,朱舒自己可以不要名聲,不要地位,但兩個孩子不能有不孝的父母,那會影響到她們的未來,只能捏著鼻子照顧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