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都不缺,就是還差外褂,這得到了長安才能做。”
一路上早就開始準備的事情,此刻聽韓盈問起,于秋也不慌,只道“不過也簡單,兩三天就能做出來,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外褂,其實就是現代醫生會穿的白大褂,既能夠起到一定的防護作用,也便于醫生檢查身上是否多了污染源。
不過以現在全靠手縫的技術來說,兩三天能趕出來的衣服,質量肯定好不到哪里去,這完全不是韓盈想要的,她微微皺眉,看起來有些嚴肅
“不能趕,外褂必須得規整,潔凈,視覺上完全一致,絕不能出現各醫屬什么款式、線跡都有的情況”
說完,韓盈立刻意識到這不是于秋的問題,是自己關注點放在了時間上,給了她錯誤的認知,致使她將義診時間的優先級放在了衣服前,這才縮短了外褂的制作時間以保證義診,隨即放緩語氣道
“長安無熟人,這衣衫,你應是打算讓女醫自己來吧她們平日里忙碌行醫,就算還會些針線,也只不過是簡單的縫補,讓她們趕制外褂,怕不知要丑成什么樣子,而且,趕路本就耗費精神,還要她們兩三天趕完衣衫,到時候臉掛著黑眼圈,穿著雜亂粗糙的外褂,哪里是什么女醫義診,分明是女醫要出殯嘍。”
于秋原本還因為韓盈的話而有些緊張,此刻差點沒忍住笑出聲,她深呼吸平復心情,認真回應
“那這樣的話,得找些手藝好的仆婦過來,讓她們做外褂,再給女醫放上幾日假,好好休息幾日再義診,就是這樣一來,錢和時間上”
頭上有人,花錢做事肯定不能太隨意,聽于秋這么問,韓盈直接道
“這不是省錢的時候,多花點沒什么,時間上也不用太急,往后拖上幾日也不會有人催,重點是露面的時候,精氣神一定要足。”
吃了顆定心丸,于秋頓時就輕松不少,她笑著點頭“明白了,尚院你放心,此事我一定會辦妥當。”
越是大事,越沒辦法完整順當的辦下來,韓盈對妥當這個詞并不放心,面上卻沒有表露出來,而是極為信任的點頭應道
“那就好,天色不早,吃過哺食,便好好休息吧。”
“嗯。”
看于秋離開,韓盈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于秋做官已經快十年,是極為合格的官吏,可惜出身和所在的環境致使她在一些方面上,顯得極為遲鈍,以至于現在還沒有發現,韓盈最看重的,其實是外褂的身份標示作用。
華夏土地上的儒士,從周時就是玩它們的好手,用來區分貴賤親疏的禮教,依靠的就是服裝、器物以及名分,倘若是專研儒書或者禮法的文士,肯定能大概猜到韓盈的意思。
偏偏于秋不是,那這執行起來,肯定還得跑偏。
當然,真換個這方面的文士來,也不一定完全按照韓盈的想法來,因為她不需要區分女醫之間的貴賤,而是用此來強化女醫們自己在群體
中的認知,也需要讓外人看到女醫時,看到的不是單個的人,而是一群人。
這很重要,人是社會性動物,大部分人身處群體中時,便會產生安全感,而群體之間聯系的越緊密,能夠互相幫助,那人的安全感和底氣也會更強,做事也會不自覺的強橫。
就像現代家里面能夠給支持的打工人,上班依然敢給老板甩臉色。
而那些父母擠不出錢幫扶,要一個人孤身打拼,甚至還得給給家里拿錢的打工人,那重擔便會逼著他討好上司,生怕自己突然被辭退斷了生計。
京醫院尚在建立,財物上的支持和未來如何也不好說,這肯定會影響女醫們的底氣,即便韓盈鼓勵過她們,但在潛意識中,女醫們還是會有要討好長安人士才能生存下去的認知,而這點再加上面對人權勢過高,腰很容易就會彎下去。
這可不是什么好事。
人與人的相處本質就是貼標簽,是什么人,享受什么樣的待遇,而初始印象是確立自身標簽的最好時候,立好了,剩下的路便越走越容易。
在韓盈印象中,漢武帝朝的臣子,極少數能夠壽終正寢,大多會在政治傾軋中起落乃至喪命,甚至不是漢武帝,從漢初到現在一直是這樣的情況,命運無常,韓盈也沒有一直做幾十年尚院的信心,如果女醫立不起來,全靠她在背后撐著,那待到她失勢之時,女醫便會立刻垮臺,跪回原來的樣子。
最好的辦法,還是讓女醫們自立起來。
設立有利于女醫們的規則,立好規矩,再用有利于患者的話術包裝,以與過往醫者完全不同的強勢印象,讓長安的人接受這點,那往后的日子里,女醫都能立著治病,而那些權貴,不僅會以禮相待,甚至還要感謝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