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說話才是正常溝通的前提,錢纓那滿腹的怒火和委屈咻的消失了大半,她看著丈夫花白的發須,突然陷入了沉默,良久,她道
“我就是擔心遲兒,他見不得人,沒法子娶妻,等你我都走了,可要怎么辦才好”
提及當年被犧牲的長子,顧侍御史也不知道該怎么說,他握了握拳
“顧木能養著他,女兒也能時常回來照看,我安排的夠妥當,你不用擔心。”
顧木是顧侍御史的侄兒,因為長子見不得人,沒辦法出仕,顧侍御史的政治資源多分在了他身上,幾乎是當半個兒子教導,無論是情感血緣還是等價交換,顧木都得照顧好顧遲這個哥哥,但錢纓總是難以相信他能做到這點。
那是一種很微妙的,難以用語言形容的感覺,
沒有證據的情況下,
錢纓很難去說服自己的丈夫,
但她還是固執的說道
“這不妥當,真的,這不妥當。”
哪里有完全妥當的事情呢
一個不能見外人的人,就算是四肢俱全,精通文章,仍舊和廢人差不了多少,而一個需要依靠他人的廢人,靠的就只有良心了。
心里清楚這點的顧侍御史長嘆一聲“沒辦法,誰讓遲兒見不到人呢。”
聞言,錢纓不由得流出了濁淚。
那年遇災,一家子逃難時遇上了流匪,那流匪追的太急,丈夫為了讓家里人活下去,打算讓仆人帶著一部分糧產引開他們,可這是要命的事情,那些仆人怎么愿意做而且,匪徒也不傻,就算是仆人換上衣裳,也很難騙過他們。
為了讓仆人放心、流匪相信,丈夫將六歲大的遲兒交到了仆人手中,說是分開逃命,可給他們指的路卻是條絕路。
后來,丈夫到了縣里,從縣令手中求了兵去救人,錢纓沒想到,遲兒居然還能救回來,可他也就此落了個毛病,不能見男人,尤其是有胡須的男人,小時見了,能活生生哭暈過去,大了,不會哭,可還是會手腳僵直,說不出話來,若是胡須濃密者,還會克制不住的想要嘔吐。
錢纓知道,他這是經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才會如此,可如今到了年齡的男人,皆以蓄須為美,不能見,那和瞎了有什么區別
而沒有兄弟撐腰的女兒,又能好到哪里去
這些年省吃儉用,給女兒積攢了一大筆嫁妝的錢纓,仍舊是不放心兩個孩子,她咬了咬牙,問道
“如今女人也能當官吏,你把琬兒婚事退了,提攜她做女吏,不比顧木好的多嗎”
“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么,這女吏長久不了。”顧侍御史頭更疼了
“你真當我們男人是好相與的多少年了都沒讓女人出頭,怎么可能一時的功夫,不知爭了多少年吶,如今就這么一小撮女吏,各個都是塊肥肉哪怕是韓尚院,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她呢,這群狼環伺的,她一撐不住,剩下的都得出事,哪有嫁人安穩”
丈夫說的如此真誠,錢纓根本分不出真假,她茫然的看著他,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