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帶和你說一說,陛下讓我來上谷郡究竟是做什么。”
如同一盆冷水淋頭,郝賢因為對方這點小事都要把他叫過來,宛若將他當做從屬驅使而升起的火氣,猛的就這么被澆滅,只是郝賢還有些驚疑不定。
這短短幾息所發生的,到底是對方的無心之失,還是故意為之,就是給他一個下馬威呢
看著對方和自己兒子差不了多少的年輕面孔,以及這明顯有著大量回旋商議余地的私下交談,郝賢也有些無法確定起來,他遲疑著,重新堆起來笑臉,問道
“喔在下愿聞其詳。”
說著,郝賢拿出來一枚白棋,準備跟著韓盈下棋。
不管韓盈到底是不是有心,私下的閑談手上或者嘴上不能太閑著,否則到了一些起了爭執,意見不同的地方,大家就沒有臺階下,那大眼瞪小眼的多尷尬
對這種規則別提說熟悉郝賢一低頭,剛打算把棋子下下去,便發覺這擺好的棋局隱約有點不對勁兒。
明面上黑白子數量相差無幾,戰況焦灼,實際上白子已經陷入黑子的包圍,再下何處都是必輸之勢,這樣的棋局哪里是拿來下的
“九世之仇,尤可報也,想來郝郡守也明白,陛下對匈奴,是想滅國除之的。”
看郝賢盯著棋盤,半天下不去手中的棋子,韓盈微微勾了勾唇角,繼續道
“而今有人與匈奴私下勾連,行謀叛之事,不知郝郡守是否知曉啊”
跟歸來的隨侍立刻將頭深深的低了下去,若非擔憂自己的腳步聲會引發這兩位的注意,恐怕恨不得躲開十丈遠,再把耳朵眼睛全都捂住,省得聽到這種要命的內容。
不直面韓盈的隨侍如此,被韓盈質問的郡守郝賢心里壓力更大,整個人都慌了起來。
謀叛,指背叛本朝,投降外國的行為,是十惡不赦的大罪,它的范圍有些寬廣,除了戰場上一些將領的投降,行商私下和匈奴貿易也算其中,控制的人更是。
只不過,西漢的特殊政治,導致劉姓王和異姓王國也算是國,漢中央并不將這些國中之國的人視為同等的人,早期甚至有通婚為罪之類的律法,而漢國內頻繁更替,使得個體對國家的意識并不強,更和現代不同的,是封建王朝為家天下的制度,某種意義上來說,非皇室成員的人其實都是皇帝的奴隸,個體應該對皇帝盡忠,而非國家本身。
只是要求被剝削的奴隸向皇帝忠誠,奴隸不僅不會聽從,反而會唾對方一臉,在這方面的意識構建,還是依據著兩條普世原則,皇帝給了多少好處、和皇帝離得夠不夠近。
前者是拿了好處,肯定要要回饋恩情,這是道德層面上的要求,或者是上位者能否發現且用法來約束對方的基礎。
所以,漢國便出現了這樣的情況,拿皇帝錢多、離皇帝近的,那盡忠的義務自然多,拿的少,可離得近,皇帝看得到,那沒辦
法,依舊要盡忠責,拿的多離遠,身上沒有多少約束,那邊可以放松一些,若是拿得少還離得遠,對皇帝壓根沒什么感覺的,那做起事情根本沒有心理負擔。
這也是為何明明漢國對謀判的人都是不分從屬,連帶著整個家族都是死罪的嚴刑處罰下,仍舊有這么多人犯罪的緣故,因為罪責雖重,可自身并沒有那么嚴重的國恨家仇和道德枷鎖,尤其是法律雖然嚴苛,但實際上執行的時候,因為行政力量不足和監管不嚴等各種原因完全管不住,這怎么不讓大量的人為了財物而去觸犯沒用的法律
可再敢觸犯,那也如同深溝里的老鼠,不能讓此事攤到陽光下,更不能見人,否則當真正有執行力法律的人來時,死亡的鐮刀便已經開始懸在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