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
顧遲剛想說若父親官職還在,他們不會被圍困,更不會因為等待幾天,就因為必須節省木柴而風寒入體,高燒不止,可出現這樣的結果,卻和妹妹有關,說出來,好像在責備她似的。
意識到這點,他迅速轉移話題,道“若是你能有官職,這不是你有官職,是那些人身居高位,隨意糊弄我等,連此災我也不知從何而來,這唉”
顧遲的話有些混亂,可作為常在一起讀書的兄妹,顧琬還是能理解他在說什么,因為她也有同樣的感覺。
侍御史職位特殊,甚至可以劃分到皇帝近臣這個范疇里去,有這么個父親,顧琬能接觸到的同齡伙伴,以及蹴鞠場和其他地點的同齡男性,她他們的父兄地位也不低。
而隨著年齡的增長,前者會經常聊到有用的家產經營手段,如何利用父兄夫家資源,政策進行牟利,而那些少男他們更喜歡吹噓父兄所認識的權貴的所行所為,以及上層的大事。
這些內容當時聽,只覺著不過是項談資,現在卻猛然發覺,一些不過是出游打獵,置換田地,又或者是買進或賣出布匹的權貴小事,都有可能對此刻的顧家造成極大負面影響,但,他們對這些危險一無所知。
底層這種和睜眼瞎差不了多少,只能茫然等待著厄運降臨的日子,實在不是官宦子弟能接
受的啊。
顧琬不由得握緊了拳頭“是我學得太慢了。”
這不是學得慢。
顧琬是個聰明姑娘,毅力也強得很,被打成那樣也不肯松口,這能碾壓大部分男人,可京醫院里的這些女人,哪個不是頂著自己和孩子要活不下去,又或者失敗就要嫁人的恐怖壓力,在一輪輪篩選中,踩著同伴的尸骨走到今日
她幾個月就想追上乃至勝過這些女人,當她們的毅力,智力,以及過往數年努力是開玩笑來的
一兩年內,顧琬起不來,指望不上。
偏偏現在家里多出少進,余錢撐不了多久,而這樣的風險又太多,到時候,哪怕是求人,都求不到。
直接接觸的守衛,會看著他們家無人,直接把錢貪掉,更高的上位者雖愿意幫助,卻也難以分辨本意,就像這次,杜主官指給他的,分明是一條毫無用處的道路,可他卻一直未曾分辨出來。
若非突然撤人,他怕是要一直被蒙在鼓里。
可這已經很幸運了,因為對方雖然糊弄著他往沒用的方向努力,但好歹給了木柴,還派了老媼去看,讓母親多撐了些時間,而下一次,他或許連遇上笑面虎的機會都不會有。
還有什么辦法,能讓他這個廢人能護住家人,不至于再淪落到這樣的境地
看著這偌大的京醫院走廊,顧遲心神一動。
京醫院里的這點小事,顯然還傳不到韓盈耳朵里,她目前更吃驚于這群不能說智障,應該說著實膽大包天,賭性極重的宵小。
少翁有問題后,劉徹連宮廷內的剩余方士也懷疑上了,機會這么好,韓盈自然要上去手撕,私下里把他們行騙的招數拆了個七七八八,氣得劉徹毫不猶豫地把他們一并扔進了延尉署審訊,還有當初在看診時睜眼說瞎話隨意開藥的耿太醫等人,全都一并送了過去。
人雖多,卻都是些微末的小官,又是不受前朝所喜的方士,朝臣也沒多在意,而北屯司馬所供出來的人職位也不算多高,抓了一通,依舊沒引起多大的動蕩,倒是人一多,總算是將事情理了個清楚。
這些人當中,并沒有非常明確的主使者,而是各有目的,在機緣巧合下走到了一起。
周夫人兄長周紹,空有數百萬家產,卻無權勢,過往飽受欺凌,甚想握權,聽聞周夫人有孕,便生了當國舅的心思,更妙的是,先帝在時也曾廢立皇后,還有田蚡的例子在前擺著,他覺著自己未來也有封侯拜相的可能。
只不過,在周夫人還未生下皇子之前,這不過是空想,即便再有野心,也不該現在就急著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