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這么說,可去見韓院長的顧遲還是有些焦慮,走路都有些同手同腳,臨到門前,深呼吸了好幾次,都不敢推門進去,還是小學徒看不下去了,直接一把將門推開,又推了他一把,讓顧遲踉蹌地進了屋,尷尬局促的恨不得挖個坑,鉆進去才好。
說起來也奇怪,韓羽之前看顧遲總有些不順眼,此刻見他略微狼狽,又突然覺得還可以了。
這才是年輕人該有的樣子,之前那姿態,讓她感覺和三四十歲,眼里只有算計,還要說得冠冕堂皇的老男人一樣,也不知道他從哪里學的,讓人反感,厭惡。
嗯,以顧遲這一十年來匱乏的人生來說,他能模仿的人數量有限,是誰顯而易見,只能說,顧遲還是太年輕,沒多少閱歷,差點自己坑死自己。
將茶杯放下,韓羽道“過來坐,我有件事要吩咐你。”
顧遲從善如流地跪坐在韓羽面前“您說。”
“按照舊習慣,京醫院接下來兩年會從城外鄉村中選拔女子培養鄉間醫師,順帶種些一年生的藥材以做儲備,只是長安情況復雜,此事不能輕為,還需要先看看百姓所需才好。”
看著顧遲認真記憶,韓羽道“你文章寫得不錯,可愿替我去看一看鄉下情況,寫篇賦回來”
聞言,顧遲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西漢已經有了賦的標準格式與要求,它寫的內容兼具詩歌和散文的性質,講究文采,韻律,并不適合韓院長所提分析長安城外鄉下黔首情況的要求,它更適合用論,也就是如過秦論這種的政論才行。
當然,這不代表賦不能拿來寫政論,但肯定會出現為了韻律和節奏刪改調整內容的情況,那看起來會不連貫,甚至會出現漏洞,與調查的本意完全相反。
而除了文體上不對,調查這件事本身就不符合常理。
京醫院接下來要安排的事情,涉及鄉醫的選拔,教育,以及醫藥的安排,每一件背后都有著不小的利益牽扯,他一個過來抄書的,微小到隨便一個醫師就能辭退的外人去探查,誰知道會受到多少人影響
更何況,倘若真擔心情況復雜,更應該自己親自去看一看,這樣才能知道要怎么做,或許這對韓院長來說不算大事,
那,她自己不去,也可以讓自己的心腹,或者說合適的主任醫師去看,她們在這方面的經驗更為豐富。
而自己這個身有隱疾的人,查起來不知道有多難,這事情聽起來,著實像在故意為難。
可為難這樣的猜測也不對,他們兄妹一人地位沒比庶民好到哪里去,醫師努努力,就能將他們趕走,讓顧家陷入再也無法翻身的絕境,韓院長這么有地位的人,看他不順眼,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何必費這么大力氣給他設個局
這不像韓院長會做出來的事情,更像是有人想試探他。
嗯這么說的話,這個賦
“恕我冒昧。”
心思百轉千回間,顧遲隱約有了新的猜測,但他還不太確定,所以直接問道
“此為若想寫成文章,論體更為合適,為何要寫成賦呢”
這腦子,轉得就是快啊。
韓羽是按照韓盈的要求埋雷,沒想到,話說出來還沒幾秒呢,就被對方分辨出來了。
不論對方心思如何,這份思慮和謹慎還真挺適合韓尚院所需,至少日后遇到坑的時候,不會傻乎乎地往里面跳,不合適的也不會應下來,能鼓起勇氣去問,而不是憋在肚子里,那可真是給家里埋大雷了
覺著顧遲更加順眼的韓羽微微頷首,提點道“所以,這文章內容要更適合寫賦才行。”
這話若是換個人來,恐怕要更加迷惑,走訪鄉村情況的內容,怎么改都不是適合寫賦啊,分明就是在為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