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中,謝堯臣攬著宋尋月的肩膀進屋,同她并肩在貴妃榻上坐下,隨后他松開宋尋月,側身轉向她,手扶著膝,望向她的眼睛,神色間流出一絲深切的無奈,對她道
“我娘親她這個人,糊涂。小事上固執,大事上又沒什么主見,唯一的優點就是生性良善。她是家中庶出之女,生母過世早,孤身在府中,養成了個謹小慎微的性子。外祖父又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所以她也沒讀過幾本書,很多事上思辨不清。因著容貌出眾,十來歲便進了宮,因容貌偶得父皇寵幸幾次,卻也因性子過于沉靜,沒能攏住父皇的心,但好在運氣不錯,僅幾次便有了我,直到我出宮分府,方晉升為妃位。”
謝堯臣眉眼微垂,喉結微動,伴隨著他輕蹙的眉峰“我兩三歲的時候,外祖鄒家便因鹽稅出了事,外祖被罷官,鄒家從此在京中銷聲匿跡。母妃因與家中感情不深,出事時并未有求情之舉,又因我的緣故,父皇沒有遷怒于她。這些年在宮里,母妃一貫的謹小慎微,只安靜過自己的日子,從不爭寵。她怕卷進麻煩里,也不敢和別的嬪妃來往,生生在宮里把自己過成個局外人。”
話至此處,謝堯臣面露不忍之色,但隨即又不知想起什么,神色轉而流出恨鐵不成鋼的無奈,接著對宋尋月道“她這些年,唯一信任、唯一當做陪伴的人,只有你那繼母,孫氏。”
宋尋月聞言垂眸,眼底流出一絲厭惡“這我知道。”
孫氏為了給宋瑤月攀一門好婚事,在儀妃身上下足了功夫,別說儀妃,任何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有個人對你那么好,都會犯迷糊,何況還是這種有計劃有預謀的。
謝堯臣見宋尋月眼底神色厭惡,心間忽地生出一絲懼怕,伸手握住宋尋月的手,拉到自己腿面上,緊緊握住,他這才接著道“等我得知母妃身邊有孫氏這么個人時,他們已經來往了一陣子,我雖知孫氏目的不純,但瞧著母妃每次在她來之后,心情都會爽快幾日,便沒有多加阻攔,只叫蔣云無多留神些。”
“那時我看宋俊官位不高,只當孫氏同母妃交往,是想得些更高身份的人脈關系,或珠寶上次,并未多想。直到母妃讓我娶宋瑤月,鐵了心要和孫氏做親家時,我才知驚覺孫氏竟有這么大的胃口。區區四品官家夫人,竟是有膽子肖想、算計一位王爺的婚事。”
謝堯臣眼底閃過一絲深切的厭惡,不比方才宋尋月聽到孫氏名字時差,他繼續說道“尚未成親,我已厭極了那對母女。我同母妃說了無數次我不愿,但她鐵了心要和孫氏做親家,哭、鬧、吵架惹得我不勝其煩我實在受不了了,只好妥協。”
前世他寧可娶宋瑤月在府里晾著,今生寧可給宋瑤月準備一杯鴆酒,他也不想繼續在退婚一事上同母妃糾纏,當真折磨至極
宋尋月靜靜看著他,愈發確定他的前世,就像今生最開始對待她一樣,完全沒有碰過宋瑤月。
謝堯臣輕聲一笑,對宋尋月道“新婚那晚蓋頭揭開,發現新娘不是她,我可開心壞了多謝不嫁之恩我以為孫氏母女同我再無關系,且我已經娶了你,孫氏一直以來算計的婚事沒了,她還能繼續算計什么”
謝堯臣感嘆著搖頭,徐徐道“我可真是低估了此人的貪得無厭我留下了本該屬于你的嫁妝,孫氏費盡心機抓到手里的一切,就這般因宋瑤月的婚事付諸東流,我以為她只能吃下這個悶虧。但沒想到,她居然想拿回去。”
宋尋月聞言一愣,疑惑著遲疑道“她她要怎么拿回去”
謝堯臣握著她手的手緩緩收緊,望著她的眼睛,眼底滿是自責。宋尋月在他面上凝神片刻,忽地反應過來,怔愣道“嫁妝返家,除非我死,她想要我命”
宋尋月因震驚而半晌未眨的雙眼中,氳上一層淚水,緩緩從謝堯臣面上移開目光。
孫氏想要她死前世間接害死她還不夠,這一世為了搶回本該就屬于她的嫁妝,居然還想置她于死地